祝荷带着薛韫山来到一个摊子,由于只有一个凳子了,祝荷便让给薛韫山,紧接着去点菜。
很快菜就端上来,香气四溢。
薛韫山看着小桌上的菜,被香气勾得咽口水,但他没动,费解道:“这都是什么啊?”
祝荷刚从其他摊子买来一碗姜辣萝卜和水饭,她放下东西,道:“这是煎羊白肠,这个是炒猪肺,这个是炒杂碎。”
总之就是下水。
薛韫山登时嫌弃死了:“这能吃吗?”
小少爷锦衣玉食长大,一顿饭吃的全是山珍海味,哪里吃过这种民间小吃。
“很好吃的,你试试就知道了。”
“我才不要吃。”
祝荷没法只好去从食铺子买了几个包子和饼子回来。
薛韫山虽然还是嫌弃,但到底是接受了。
祝荷也饿了,遂夹了羊白肠和猪肺还有辣萝卜拌在水饭里,然后一屁股坐在树下开始吃。
夜风徐来,祝荷享受此刻的快乐与美食。
旁边的薛韫山见祝荷吃得那么香,忍不住看自己手里的烤菜包子和和菜饼,有些不得劲。
薛韫山道:“这东西真的能吃?”
祝荷:“薛公子不妨试试。”
正在煎肠子的老板老早就注意到薛韫山这位鹤立鸡群的富贵少爷,听到薛韫山问,他给正在煎的猪大肠翻个面,油滋滋作响。
老板笑道:“这位少爷,你以前没吃过下水吧,这东西好吃的咧,你瞧瞧周围的人,吃得多开心,这一片就数我老穆做的下水最好吃!”
“下水是什么?”薛韫山皱眉。
祝荷解释道:“下水就是指一些牲畜的内脏。”
薛韫山顿时一个激灵,有点恶心,又忍不住环顾周围,客人们吃得特别香,薛韫山咽了咽口水,挑挑剔剔夹了块好看点的猪肺,然后视死如归闭上眼,一口吃下去。
咀嚼两下后,薛韫山尝到猪肺的味道,软糯香麻,口感极佳,薛韫山眼前一亮。
祝荷问:“薛公子,怎么样?好吃吗?”
薛韫山冷漠地摇头。
“是我考虑不周了,薛公子,你要实在不喜欢就莫吃了,我再去给你买几个包子和点心。”
“不用了。”薛韫山学着祝荷的做法,把肠肺夹在包子里,然满脸嫌弃地一口包下。
很快,桌上的碗全空了,薛韫山舔舔油渍的唇,意犹未尽。
祝荷见状,又点了几碗。
最后,薛韫山抱着自己鼓胀鼓胀的肚子,发出喟叹。
“对了,你不是要去卖茶吗?”
祝荷祝荷笑了笑,笑意带着苦涩:“今天不卖了。”
薛韫山纳罕:“为甚?”
“茶都被压坏了。”祝荷无奈道。
听言,薛韫山看向祝荷腰间挂的几个布袋子,她的茶貌似都是被他压坏的。
薛韫山又瞥见桌上的空碗,这一顿可是祝荷请他的,先前也是祝荷救了他,即便两人有矛盾,这一刻薛韫山愧疚了,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须臾,薛韫山扯下腰间一块羊脂玉佩。
“喏,这个你拿着。”
祝荷受宠若惊:“薛公子,你这是......”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算赔你的茶钱。”薛韫山别扭道。
“不用,这玉佩实在贵重,我那点茶哪能和这块玉佩比。”
“你要不要?”薛韫山语调很不耐烦。
祝荷摇头:“薛公子,恕我不能接受。”
“既然你不想要,那就随便扔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玉佩。”说罢,薛韫山把玉佩塞给祝荷,就不管了。
祝荷推辞:“薛公子,我真的不能要。”
“不要就扔掉,这玩意已经与我无关了。”薛韫山看着别处,他今儿偷溜出来,身上可没有带钱。
见状,祝荷想了想道:“薛公子,如果你真的要赔偿我的茶钱的话,不如把玉佩换成其他的。”
“那你要什么?”薛韫山道。
祝荷央道:“我意欲求你原谅我上回的过错,你是广白的朋友,是以我不愿看着你们因为我的事而闹僵,薛公子,我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真诚宽容的好人,你可否原谅我?我欲与你友好相处,你看可以吗?”
每个字都赤忱滚烫。
祝荷的话宛若天籁之音,一句句钻进薛韫山的耳朵里,他怔然。
她要和我友好相处?她说我是个好人,是个心地善良、真诚宽容的好人......
他父亲永远只会贬低他,其他人从来也只会恭维他斗蛐蛐很厉害,从来没有人这般夸过他的为人。
薛韫山是第一次听人如此夸奖他。
不知为何,原本心里所有的憋屈不开心全然消弭,只剩下......
“砰砰。”
薛韫山心跳加快,瓷白的脸蛋悄无声息变红变烫。
“你、你......”薛韫山酝酿好半天的话都吐不出一句话,期期艾艾指着祝荷。
见薛韫山这副模样,祝荷神色有些落寞不自信,她讪讪道:“对不住,薛公子,是我不自量力了,你是大少爷,而我只是一个卖茶女,我们身份地位天差地别,我不该奢求与你友好相处。”
而薛韫山压根就没听进她这段话,此时此刻,薛韫山还没从上一段话里走出来,他用震撼掩饰自己的害羞:“你、你、你在说什么?”
由于非常羞赧,薛韫山止不住后仰,以至于重心不稳,眼看就要从凳子上翻过去摔个狗吃屎。
“薛公子,小心。”
祝荷忙不迭抓住薛韫山的手。
薛韫山被救回来,身姿回正,坐在凳子上喘气,俄而,他发觉自己与祝荷交握的手,方才是祝荷拉着他,现在是他在死死握住祝荷的手。
薛韫山大脑被刺激得嗡嗡响。
万家灯火下,薛韫山漂亮得好像一个高温烧灼的陶瓷娃娃。
紧接着瓷娃娃似被洪水猛兽吓到一般,疯了似的甩开祝荷的手,瞳孔漆黑而涣散。
待甩开祝荷的手,薛韫山猛然感觉到手掌心挥之不去的柔软而略显粗糙的触感。
薛韫山意识到,他和茶莺莺牵手了,简而言之,他与明广白的心上人有了肌肤之亲。
薛韫山哆嗦一下,心尖怪怪的,好似有一根鹅羽轻轻剐蹭,忍不住拢了拢五指。
“薛公子,薛公子?”祝荷轻唤薛韫山,在唤了第六声的时候,薛韫山终于回神,目光慢慢聚集。
“薛公子,方才情况紧急我,我不得不抓住你的手,我并非有意要碰你。”
“啊?你在说什么?”薛韫山没注意听,祝荷重复一遍。
“你的意思是若无紧急情况,你都不屑碰我,你是嫌我很脏吗?”薛韫山凉飕飕道。
祝荷:“不是薛公子你讨厌我碰你吗?”
薛韫山:“......”
静默半晌,薛韫山用一声嗤笑表示自己的态度。
祝荷说:“薛公子,我不要这块玉佩,我就恳求你的原谅。”
薛韫山哼了一声:“小爷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份。”
祝荷只好暂时替薛韫山保管这一块有价无市的玉佩。
她抿抿唇,目光如水,轻声细语道:“薛公子,我希望你考虑考虑,只要你与我和解,你让我做什么都成。”祝荷发觉单纯靠自己卖茶得来的钱去买一个薛韫山要求的蛐蛐属实困难。
而今遇到这机会,祝荷必须要抓住。
“小爷要去消食。”薛韫山只说。
祝荷高兴道:“那我们去河畔走走,今儿有月亮,那里的夜景很好看,我带路。”
薛韫山点点头,随即想到什么,高傲地抬起下巴,警告道:“今天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不然我就......我就......”
就什么,薛韫山突然卡壳,没找出狠话。
他尴尬地干咳两声,像个吃了败仗后又佯装耀武扬威的漂亮猫咪,伸出锐利而无害的爪子,含糊不清道:“我就咬死你。”
祝荷忍俊不禁:“我会守口如瓶的。”
薛韫山:“你笑什么?”
祝荷:“我笑了?”
“你是不是在笑我?”薛韫山炸毛似的瞪她,猫眼瞪圆,如大颗发光的夜明珠。
“没有,我就是开心,薛公子,谢谢你的包容谅解,你真的是个好人。”祝荷解释道。
猝不及防又被夸,薛韫山头要冒烟了,他双手交叉,偏头忸怩道:“别以为你说些好话,小爷我就会原谅你,没那么容易,我们之间可是隔着血海深仇,是一条活生生的蛐蛐命。”
“我知道。”祝荷温柔道。
薛韫山冷哼一声,觑见祝荷柔软和煦的笑容,不自觉心想,她笑起来的时候有点......好看。
不是,好看什么?他疯了吗?
薛韫山见鬼似的后跳一步。
祝荷见怪不怪:“薛公子,我们走吧。”
两人往河畔走,并肩而行,可越是往那边走,人越来越多,也愈发挤。
祝荷及时用手挡在薛韫山前面护住他。
薛韫山瞄眼祝荷,月光照耀,朦胧的光线在祝荷脸上环绕,衬得她眉眼柔和而迷人,像一朵盛开的荷花,散发出清香,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