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公子,这里人多,你当心被挤走了,如果可以的话,你抓住我的袖子。”祝荷向前迈步,将薛韫山护在身后,分明身形比薛韫山娇小,可莫名像一座巍峨不动的山峰,让人感觉到满满的安全感,叫人生出敬佩憧憬。
薛韫山被祝荷身影罩住,仿佛闻到祝荷身上淡淡的花香味,缠绵勾人。
他耳根子通红,道:“小爷我身量高大,才不会被挤开呢,你少操心了,还是管好自己吧。”
嘴里这么说着,薛韫山却悄悄攥住祝荷的衣袖,长翘的羽睫扇动,如美丽的蝶翼遮住眼里连薛韫山自个都没察觉到的娇羞。
第一次被一个女人保护,心情很奇怪。
穿过人群,二人登上望月桥。
到桥中央,抬头仰望,可见明亮清冷的圆月。
“明天你也要来。”薛韫山冷不丁道。
祝荷犹豫片刻,为难道:“可是我明儿和广白约好了......”
薛韫山“呵”一声打断,趾高气扬道:“我不管,这都是你茶莺莺欠我的,想让我消气,就乖乖听话,而且你自己都说了,只要我与你和解,我让你做什么事你都可以。”
“你要是反悔的话也没问题,我无所谓,但你现在可以走人了。”薛韫山冷声道。
“我明天会来的。”
薛韫山沉着一张脸冷哼。
第28章 温情安慰
接下来几天夜晚, 祝荷专心陪薛韫山玩,逛瓦子,吃东西, 在鬼市子买各种好玩的物什, 游湖赏月......
一切开销由大气的薛韫山买单。
他直接掏了一千两给祝荷, 这下祝荷茶都不用卖了。
是日, 端午节, 酉时二刻, 祝荷照例在老地方等薛韫山,但他没有过来。
第二天第三天亦不见薛韫山踪迹。
祝荷猜测薛韫山是遇到麻烦事了, 特意去明广白那探了口风,才晓得薛韫山被他父亲发现偷溜出府,所以他父亲直接关他禁闭, 还没收了薛韫山所有的蛐蛐。
又是关禁闭,又是没收蛐蛐, 几乎要了薛韫山的大半条命。
少爷情况不容乐观, 但对祝荷来说是趁虚而入的最好时机。
只是一切要等小少爷出府。
祝荷相信小少爷会找机会出来的,这时候薛府对他来说是个难捱窒息的地方。
第五天, 祝荷还没到地方,就看到了薛韫山。
不过小少爷的脸色并不好看,在意料之中。
祝荷打招呼,他也一直臭着一张脸,默不作声,径自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祝荷没再开口, 始终跟着他。
等到了一个僻静的湖边,薛韫山用脚踢地上的小石子,祝荷试探道:“薛公子, 倘若你有不开心的事不妨同我讲讲。”
短暂的沉默后,薛韫山闷声开口:“和你讲有什么用。”
祝荷呐呐道:“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是以我才想为你分忧,如果冒犯到你,我向你道歉。”
“谁和你是朋友啊,自作多情,我从来不和姑娘家做朋友。”薛韫山道。
“是我唐突了。”祝荷失落。
两人无言。
祝荷离开一会儿后回来,拿着一个叶子编的东西递给薛韫山:“我不会编蛐蛐,所以就用叶子编了个蚂蚱。”
薛韫山看不上眼,嫌恶道:“真丑。”
祝荷以为薛韫山不喜欢,正要收回去,薛韫山猛然把草蚂蚱抢过来:“既然是编给我的,那就是我的了。”
祝荷见状又掏出一个蚂蚱,她举着草蚂蚱,捏着嗓子道:“薛公子好,我叫小马,是一只蚂蚱哦,你好你好。”
薛韫山眨眨眼,忍不住发笑。
祝荷继续道:“薛公子,小马我可厉害了,可以飞檐走壁,不信你看,咻——”
祝荷举着草蚂蚱在半空中划过:“我厉不厉害厉不厉害?”
草蚂蚱的动作加上祝荷的配音,使得这只草蚂蚱活灵活现,分明是很幼稚的举动,一点都不好笑,可薛韫山就是笑了。
他道:“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蚂蚱,会飞可真了不起。”
祝荷这时道:“薛公子,你终于笑了。”
薛韫山闻言,立马止笑,但想想又觉得不对,笑了就笑了,有必要遮掩吗?思绪飞转间,薛韫山心念一动,意识到祝荷是在哄他开心。
薛韫山不由心口一暖,郁愤难过的心情有所好转,面色稍霁。
他把祝荷手里的蚂蚱也抢过来,语气不善:“你可真烦。”
祝荷好似误解了薛韫山的意思,她神色黯淡,轻声道:“对不住,我只是担心你......那我不说话了。”
薛韫山登时懊恼无措,咬了咬唇,磕磕巴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何意?”
薛韫山拧巴道:”总之,你不用......对我道歉。”
祝荷似懂非懂。
薛韫山也不解释了,皱着眉头,气呼呼地玩弄手里的两只草蚂蚱。
祝荷看着他,约莫是蹲累了,便坐在草地上,静静陪薛韫山。
薛韫山见祝荷坐下,不管地上脏不脏了,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用力地揉捏草蚂蚱。
祝荷指着天上的月亮适时道:“薛公子,你看,天上的月亮好圆,像不像一块大饼子?”
听到祝荷的比喻,薛韫山扯了扯唇:“你这什么比喻?你怕不是饿了吧。”
“没有,我就单纯觉得月亮圆,我没读过书,假若比喻得不恰当,希望薛公子海涵。”
薛韫山目及祝荷的素衣,动了动嘴:“没有,比喻挺好的,我也觉得像一块大饼子,就是不知道吃起来什么味。”
祝荷指了指水面倒映的月亮,然后双手并起虚隔空捧起水里的月亮,递到薛韫山面前,粲然一笑:“薛公子,我请你吃月亮大饼,希望你吃完这个独一无二的饼子后心情能好点。”
薛韫山怔然,控制不住自己溺进祝荷编织的温柔陷阱里,他情不自禁伸手,拿起无形的月亮饼子,一口吞下去。
“味道不错。”薛韫山语罢,脸发红。
祝荷眉眼弯弯。
薛韫山别开视线,忽而瞥见手里的蚂蚱,无端感觉烫手,吓得把蚂蚱丢到地上。
“薛少爷,怎么了?没事吧?”祝荷关心道。
薛韫山喘息,心有余悸,“我能有什么事。”
他把蚂蚱捡起来,产生一种错觉——自己就像一个摇晃不定的漏水瓶子,已经产生裂纹开始漏水滴了,再稍有不慎,瓶子里头的水便会不受控制流出来。
“薛公子,莫要难过了,你看今天的月亮这么好看,单单看着就觉得心情美好。”祝荷柔声宽慰道。
薛韫山定定望月,心情好似又好了许多。
许是与祝荷相处很舒坦,又抑或受不可状名的情绪影响,薛韫山不自觉袒露心扉,一点点吐出心声:
“前段时间我爹回来,对着我就是一顿臭骂,见我不务正业,就关我跪祠堂,我岂能就范?找机会溜出来,结果前几天被我爹发现我和我哥互换身份跑出来,他就关我禁闭,还收了我的宝贝。”
说到这,薛韫山气愤不已。
“我就不理解他,分明以前也从来不管我,现在倒好,端着父亲的架子,在我面前对我指手画脚,拿我和我哥比,一直贬低我玩物丧志,美名其曰负责管教,我要他管教吗?”
抱怨着,薛韫山心里的憋屈劲儿和难过劲儿涌出来,他抽了抽气,恨声道:“真是恶心。”
祝荷聆听完,道:“薛公子,我原本以为你是不来了,但我没想到是因为你被关禁闭了。”她顿了顿,“是不是很难受?”
薛韫山无端有点委屈,忍不住说:“真不是人待的。”
祝荷蹙眉,为薛韫山打抱不平:“你父亲真的过分,他怎么能那样做?太不尊重你的喜好了。”
薛韫山:“你也这么觉得?”
“当然了。”她安慰道,“薛公子,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你父亲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与你相处的这些天,我自认为你是个人特别好的公子,绝非玩物丧志之人,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地方,我从广白那里得知你斗蛐蛐都斗出了名堂,很厉害。”
不是第一次有人说他斗蛐蛐厉害了,可是从祝荷口里听说,感觉就是不一样,薛韫山面红耳赤,不禁看向祝荷。
只见她满眼认真赤诚。
薛韫山眼神好似被火星烫到,一下子缩回去。
他克制住欣喜,原地用尾指画圈圈,不好意思地嘟哝道:“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
“就是很好,我说真话。”
薛韫山手里的草蚂蚱蛰到他的指尖,就好像心房那块血肉被绵针刺到。
祝荷的语气流露出一点心疼:“薛公子,你的父亲一直对你带着偏见,想必你很累很不开心吧,我能理解你。”
“你其实很优秀,只是你的父亲没有发现罢了。”
薛韫山讥笑道:“我优秀?”嘴上这样说,嘴角却不可抑制地上扬。
“你不相信我的话吗?”
薛韫山不吱声,双手交叠在曲起的膝盖上,旋即将头枕在手臂处,猫儿似的哼两声。
“别以为你两句安慰的话,我就会高兴。”
祝荷仿佛摸不清的薛韫山的脾气,“薛公子,你还是不开心吗?”
薛韫山暗恼祝荷没眼色,组织好措辞,道:“你说呢?”
祝荷想了想,郑重道:
“薛公子,虽然可能会冒犯到你,但我要说实话,我从心里已经把你当成朋友了,假如你以后不开心的话,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一直在,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我都可以和你一起分担。”
“而且,我相信你以后会更厉害,得到你父亲的认可,让他刮目相看。”
“说得好听。”
祝荷摇头:“不是好听,我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