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维加看向屋内，尾音上扬，“您果然在这里，看来我没有白跑一趟。”她转向管理员，“冒昧打扰了，请问我方便进去吗？如果不方便，我可以在外面等。”
屋内的人都一愣。
谢里登随即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这个骗子一定是来请求大人撤回订单的！
如果她真的那么做，他一定第一时间跳出来，让纳西娅太太启动真言许诺，令这骗子血洒当场！
“当然可以。”管理员很快平复心情，让开一步，做出邀请的手势，“不知道您找……大人有什么事吗？”
门在维加背后关上。
“请问，”骗子女巫礼貌开口，“您是否尊姓佩恩？这座集市——整个荒地的主人佩恩伯爵。”
座椅上的人微微抬头，扣着的兜帽牢牢遮蔽着他的脸。
本人没有回答，倒是后面的狼披风男挺起胸脯，高声道，“还算你有点眼色，没错，坐在你面前的正是伟大的艾维斯·佩恩，佩恩伯爵最小的儿子，玫瑰集市的主人，松木荒地的第二继承人！”
后面原本还跟着一大段慷慨激昂的介绍，但谢里登还没说出来，屋门“砰”一声弹开了，披着狼披风的男人犹如被谁踹了一脚，猛地倒飞了出去，连声“啊”都没叫出来。
“抱歉，”暗绿的斗篷掀起一角，桌面上的茶壶自动倾倒出暖茶，一把椅子移动至维加身后，“最近天气潮湿，屋里总有聒噪的老鼠跑来跑去。”
艾维斯将手指抵在下颌处，“我是艾维斯·佩恩，不知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维加：“……”
她坐下，仿佛没看见刚才的闹剧，“我是想和您谈一谈有关申请购买松木荒地土地的事。无论是边缘的无人区，还是缺乏人开垦的荒地，不知道您都有什么要求和条件？”
“买地？”
这话一出，别说管理员了，连艾维斯本人都愣了一下。
“是的，”维加点头，“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资格。”
原本租赁购买土地这种事应该去该地的领主政务厅，寻找领主的执事。
然而维加的身份让她抗拒进入任何官方设施，所以她才想来金叶子屋碰碰运气。
毕竟“佩恩”代表的意义，在这里完全没有丝毫遮掩，没想到还真让她碰着了。
“这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小姐，”艾维斯声音里充满兴趣，“您必须提交您的资质与详细身份，并由我父亲签署相关文件。或许我们下次可以换个地方，政务厅的座椅非常柔软。”
“您说笑了，”女巫抿了口红茶，语气轻松，“作为佩恩家族的继承人，荒地的一草一木都写着您的名字。如果连您都无法同意我的请求，那我再找任何人恐怕都没用。您说是吗？尊敬的艾维斯先生，不如我们先聊聊价格？就算是荒无人烟的土地，哪怕只有一小块，我也会非常非常满足。假如恰好能帮您解决那些您嫌弃无比的区域，就更是我的荣幸了。”
不动声色的恭维，足以让任何一位继承人感到身心愉悦。
看来纳西娅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个聪明的女巫。
没人讨厌和聪明人打交道。
艾维斯后靠在椅背，妖冶的花瓣在他掌心浮浮沉沉，“荒地边缘，接近衰败沼泽的位置有一块闲置空地，那里是被父亲放弃的地方，如果您有兴趣，我可以让我的人陪您一起去看看。纳西娅。”
一旁的管理员伸出手，两根扫帚“倏”一下从墙壁上的玫瑰丛里飞了出来。
她递给女巫一把，用传送阵离开后黑市后，便朝着西南方向飞去。
她们几乎飞过了一整个平原，在接近边缘的地方，管理员终于停了下来。
维加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了一片荆莽丛生的荒地。这里不仅位置偏僻，杂草丛生，还因为草水多多，导致蚂蚁蚊虻成群。
最重要的是，这片荒地边缘连接着一大片幽深的沼泽。
灰败的雾气飘在沼泽上空，草烂在污泥里，斜倒的细荆棘犹如通向地狱的大门。
从高空俯瞰，长长的沼泽如同烂掉的伤口，横亘在树林与平原中间，将两种地貌以惨烈的方式强行分隔开来。
“衰败沼泽，被诅咒之地，”管理员适时讲解，“与紫荆密林接壤，在往北就是断崖山。你应该听说过断崖山？那里没人愿意涉足。”
维加：“通往翡翠城的方向呢？”
管理员伸出手，“和这里是完全相反的方向，要从东走。”
这位置还真是名副其实的烂到家了，怪不得连伯爵都想放弃。
毕竟在这个时代，没有谁有闲工夫治理如此大面积的沼泽地。就算有魔法也没必要。
但是，维加在心底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对她来说简直不要太好。
在不惊动瓦尔特大公爵的情况下，山林农场的魔力植物种植面积几乎已经到头了。想要扩大产量，必须寻求新的地区——紫荆密林完全符合这一点。
最重要的是，眼前的衰败沼泽就是个纯天然的屏障。
平民，过不来。巫师，只能飞。
可从高空飞过时，视野本就不甚清晰，有太多魔咒能瞒过去了。更何况前方没多远就是断崖山，高耸的山脉足以让所有扫帚瑟瑟发抖，脑子正常的巫师都不会从这个方向飞的。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需要更广阔的面积，以此来容纳更多的平民，更多的……难民。
这个想法从维加第一天抵达荒地时就产生了，只是直到今天她才有机会将想法付诸于现实。
希望不要太晚。
维加心里惊喜，面儿上却：“这地方……确实不怎么样啊。”
回去之后，艾维斯说，“您如果不满意，可以看看其他的区域。但想要购买那些土地，就必须经由我父亲的手，有佩恩伯爵的亲笔签名才可以。”
他意味深长，“您可以吗？”
维加轻轻笑了一下，“最重要的不是我行不行，而是为了感谢您照顾小店生意，我想为尊敬的艾维斯大人做些事——比如帮您解决顽疾一样令人头疼的土地。您家这块衰败沼泽附近的地，挺难处理的吧？”
管理员忍不住转动目光看了女巫一眼。
明明是自己身份或其他方面有问题，没办法面见伯爵，却说的自己好像心地善良的天使。这位女巫小姐还真是……不要脸啊。
维加放下茶杯，“请问价格是？”
“正常荒地内的价格是700金-3000金/英亩，不过由于这块地位置的原因，400金/英亩，”艾维斯微微坐直，“最多只能为您划出15英亩，出了这个面积，就不是我能做主的了。”
合理的价格。
维加略微思索，爽快道，“我要10英亩（约60亩），今天就可以付钱签订合约，不过大人，看在我为佩恩家族解决麻烦滋生的土地的份儿上，能否送我几辆马车？新旧完全没关系，能用就行。”
管理员：……不要脸这种事居然还能更上一个台阶。
一个女巫，竟然会开口讨要几辆二手马车，这种行为简直像贵族家的千金小姐买完名贵首饰后，向老板讨要洗脚盆，还是用过的！
和这样的人做生意，真的没关系吗？
显然艾维斯也没想到，他沉默了很久，才挥挥手，“……可以。不过，冒昧问一下，您买地是打算做些什么呢？盖仓库似乎也不需要这么大面积。”
“不盖仓库，”维加两手交握，“我开牧场。”
肉——啊——！每天吃蔬菜+鸡蛋她的胃都要罢工了，第一个当然要建造的就是牧场！
艾维斯：？在空气有问题的沼泽旁边？有动物能从沼泽雾气的侵染下存活？
算了，这不是他该管的问题。
管理员出去让谢里登赶回政务厅准备签约事项，维加付了一半金币。
当管理员在艾维斯面前检查金币时，熟悉的味道让这位尊贵的大人忍不住挑了挑眉，“小姐，您不会拿着我的钱来和我购买我的土地吧？”
“您在说什么呢？”维加微笑，“现在是我的钱。”
艾维斯拿起一枚金币，“所以，至少不用怀疑我们的生意是否会搁浅了。”
“永远不会，”女巫举起茶杯，隔空敬向他，“请相信我，黑蝴蝶的诚信坚如磐石，绝对会成为您最可靠的生意伙伴。”
谢里登虽然脑子有点蠢，但办事还是很牢靠的。
没过多久，他就带回了一叠契约文件。
文件全由魔法卷轴书写，一式两份。
维加仔细看上面的每一条条例，除了一次性购买金之外，条例里还规定了维加只拥有该土地的所有权，并没有分封权和司法权。
也就是说，维加相当于自由民向领主购买土地，不能给予土地内领民贵族身份，也不许私设行政厅与司法机构。并且禁止征税，禁止私设武装，禁止转售。
女巫小姐提出异议，“大人，可我需要人手来保护我的土地。“
“不能私设武装的意思是禁止组建建制军队，例如培养士兵，训练大规模作战等等，”管理员耐心解释，“正常的防卫人手是允许的。”
“好的。”
卷轴上篆刻着管理员设下的真言许诺，维加照着读了一遍，真言契约就构成了。
最后签上所有人的名字，付完剩下一半钱就可以。
不过她没有用“维加·林”这个名字，而是“黑蝴蝶”。
“那可是一大片地，”艾维斯提醒，“一大笔钱，您不写自己么？”
“没有必要，”维加收好卷轴，狡黠一笑，“黑蝴蝶才将是被所有人熟知的名字。”
用不了多久，黑色的翅膀就会飞遍整个松木荒地，她的计划正在一步步实现。
“如果这是您的期愿，当然可以。”
艾维斯第一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盖住兜帽的脸面向女巫，低低一笑，“那么，恭喜您了，女巫小姐，我们三天后再见。”
从荒地小屋回到农场，维加撸起袖子，指挥两颗学生苗苗。
“所罗门，麻烦请一下山姆过来，谢谢。阿斯提亚，去准备工具，入夜时立刻开始干活，午夜前必须采集到60株月光甜菜。”
山姆解开围裙匆匆赶来，“您找我？”
“我记得你是仿制高手？”维加将一大摞自动魔法书籍放在山姆面前，“麻烦你和我一起想办法仿制出几条自动魔法。”
尤安说过，山姆被抓前是个工匠——专门的造假工匠。他会手工制作一些小摆件，做旧后当成古董卖给人傻钱多的贵族子嗣。
还会利用特殊颜粉处理普通的矿石，当成稀有魔力矿石卖给利欲熏心的大商人。
当然，也包括把普通羊皮纸制成记载失落魔咒的古老卷轴，卖给渴求力量的傻傻小巫师。
总之，脸圆圆的山姆最拿手的就是仿造，所以维加第一个想到了他。
然而，山姆的表情空白了，“……小姐，可我根本没有魔力，也不会魔法啊。”
“那又怎么样？道理都是相通的。”维加满不在乎，“这些都是基础魔法，上面都写了施咒理论知识，你可以看看，随便提出点什么都好。我们两个人搞肯定比我一个人搞更快。就算真的看不明白也没有关系，万一你明天就觉醒了呢？”
“瞧瞧所罗门吧，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不可能的。快点，努力起来。还有——”
魔杖顶端抬起，地窖的门“砰”一声弹开。
“所罗门先生，阿斯提亚应该都教过你炼制药剂的基本方法了？”
所罗门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