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琼也跟他握了下手,“谢谢招待。”
两人从忠庆服装厂走出来,奔赴下一个服装厂,梅利民表情凝重,“恐怕下一个也悬,这个条款杀伤力有点大。”
他在服装行业算是门外汉,这段时间虽然加班加点学习了,但了解终究不够深刻,谢琼之前跟他说起这个条款的时候梅利民不以为意,还想着这难道不是服装加工厂份内的事吗?还需要提?
经过这一遭,梅利民也学到了,苦笑道:“这可能就是国企跟私企的不同吧,他们完全没有什么商业道德。”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谢琼笑道:“上周吧,中午的时候我跟费烈和严诗薇一起吃饭,他们俩都在缝纫车间工作过,费烈偶然聊起他在上一个工厂工作的时候,每周厂长都会让他们给一批货故意放水,明明不合格,直接盖章合格,而且服装款式跟他们之前刚检验过的一批一样,只是用料上有点差异。”
梅利民忍不住感慨:“这里面可操作的空间太大了。”
谢琼无奈一笑,“没办法,代加工厂都是以利为主,我们砍了他们一笔收入,他们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答应。”
梅利民头疼,“看季忠庆的态度,下一家丽人服装厂估计也悬。”
谢琼也说不好,等两人到了丽人服装厂,负责接待的是副厂长蒋洪洋,流程跟上一家忠庆服装厂类似,寒暄过后,谢琼提出了一样的条款,蒋洪洋听完也是连连摇头,“你们的订购量本来就很低了,看了下制作要求也高,现在还要我们签下这种协议,不可能。”
“另寻机会吧。”
他小声嘲讽道:“当然也不可能找到,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梅利民颔首,面对他的嘲讽态度依然礼貌,“耽误您时间了。”
谢琼和梅利民只好把希望放在最后一家,连续两家碰壁,谢琼也在想是不是自己定下条件太严苛了,算了下成本,试着提出:“要不然我们把加工单价提高一点?这样他们答应条款的可能性应该会高点。”
他们计划里第一批共生产三千八百件,一件提高一毛钱,成本会增加了三百八十元。
梅利民犹豫几秒后回答:“也行,提高一到两毛钱,这个成本我们还是可以承受的。”
在外跑工作,远比坐在办公室要累,第三家服装厂离得还远,远在市区外,谢琼跑了一上午,饥肠辘辘,梅利民年轻时跑习惯了,后来当上科长就没怎么在外面跑工作了,同样状态不佳。
中午两个人找了家烩面馆,吃饱喝足了,重振旗鼓,坐车前往第三家服装厂。
第三家是备选的服装厂里面规模最小的,因为规模小,也愿意争取散客,比较好说话,电话里保证什么要求都能满足。
因为上述几个原因,梅利民本来以为这家希望会大点,也提出了增加一毛钱的加工单价,结果还是遭到了无情的拒绝。
两个人垂头丧气往回赶,谢琼问他:“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梅利民挠头,“平州市登记注册的服装厂我都按照次序排列好了,除了这三家,还有两家被你排除的,剩下的都是规模特别小的个体户,有些连缝纫车间都没有。”
无论如何,关于保密条款,谢琼不会退让半分,而这三家工厂的嘴脸,也让她更清楚这其中的利益有多大了。
谢琼叹气,“回去再筛筛吧,规模小点也能接受,不过先打电话问一下,省得我们白跑一趟。”
梅利民点头。
第三家工厂结束得太快,他们回到市区才下午四点多,今天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找到合适的代加工厂,然而辛苦跑了一天进度为零。
谢琼不想就这么下班,又回了办公室,严诗薇不用问,看到他们俩表情就知道找代加工厂的事情肯定不顺利。
张毅龙出差去了,办公室还有费烈,关乎他之后的质检工作,主动问了句:“代加工厂选好了吗?”
谢琼摇头,垂头丧气坐下,“都不答应我们的条款。”
梅利民重新翻开笔记本,一个个往下看,“我再找找有没有合适的。”
费烈踌躇半晌,朝她走了过来,温声道:“谢老板,我八二年的时候在一家叫红叶服装的工厂工作过,这家是我工作的服装厂里面对质检最严格的一家,不过经营状况不太好,领导也特别严格,后来我受不了就换工作了,不知道现在这家服装厂是不是还在经营。”
“那会儿我刚接触质检这一行,从零开始,只觉得上司管得太严,做事太过吹毛求疵,现在想想挺后悔的,我现在能在质检这行吃上饭都是因为那时候的学习。”
“如果还没有倒闭的话,或许你可以去试试。”
“等等!红叶服装厂是吧?我有点印象,之前应该调查过。”
梅利民立刻根据红叶这个名字搜索起来,谢琼焦心等着结果,没一会儿,梅利民终于翻到了红叶服装厂的介绍,“应该还在经营,就是经营状况确实不太好,我去打电话问。”
说完,他在纸上飞快写下一串电话号码,走出去打电话了。
趁梅利民出去问的功夫,谢琼转头问费烈,“红叶服装厂的厂长怎么样?”
费烈低声道:“他叫严豫,现在应该有五十多岁了,人有点古板,不过对下属很好。”
“而且,他跟你一样,之前也是裁缝。”
谢琼对这个人更好奇了,“那就算他不接我们的单,我也想跟他见一面聊聊了。”
梅利民很快回来了,激动跟她汇报:“明天上午九点,我们去红叶服装厂。”
谢琼猛地站了起来,“条款也答应了?”
“答应了。”
梅利民又说:“不过他们工厂现有的缝纫机很少,三十台都不到,一天最多只能做两百多件,恐怕吃不下我们的订购量。”
现在距离最后发售只剩三十七天,中间服装还要经历整烫,质检,包装和运输。
计划里第一批只生产三千六百件,中等规模的服装代加工厂,不到一周就能完成。
如果交给这家,算下来最少需要十八天,时间上太紧张了。
不过这时谢琼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说:“明天先去看看吧,其他流程我们可以尽力压缩时间,分批上。”
红叶服装厂同样在城外,来之前谢琼还好奇只有三十台缝纫机,日产量两百多件的服装厂是什么运营下来的,光场地租金都挣不回来吧?
等她到了才发现,这个厂区坐落在一片民居里,费烈也跟着一起来了,他还记得路,上前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小女孩,看到他们三个人,话都没说,立刻狂奔冲向屋里,一边跑一边喊:“爷爷!来啦!那什么琢玉服饰的人来了!”
谢琼忐忑,“我们能进去吗?”
梅利民也是第一次见这阵仗,站在门口没动,费烈见过这个小女孩,知道是严豫厂长的孙女,领着他们进去,“没事,可能太激动了,去屋里喊人了。”
谢琼边走边打量厂区环境,平房,一字排开,粗略估计有两百多平方。
听到孙女的喊声,严豫小跑走出来,他先看到了费烈,而后看到了站在他身旁的梅利民,“是昨天跟我通过电话的琢玉服饰梅经理吧?”
“是我,严厂长,初次见面,我是梅利民。”
梅利民跟他握了下手,紧接着介绍谢琼:“这位是我的老板谢琼。”
谢琼朝他伸出手,“路有点绕,迟到了几分钟不好意思。”
“没事。”
严豫深感意外,揉了揉头发,“我没想到老板这么年轻。”
“我们进去谈吧。”
严豫领着他们来到了自己的工作间,谢琼落座后,发现门口有好几个妇女好奇探头往里望。
严豫给三人倒温水,解释道:“她们是我厂里的职工,不相信今天有大客户过来,都想过来看看。”
梅利民问道:“这个厂是你家的房子吗?”
严豫回答:“是,我花钱盖的。”
梅利民接着又问:“厂里现在有多少职工呢?”
“还在工作的一共七十六人。”
严豫笑容温和,“我给的工资低,不过她们也没有别的选择,光靠种地养活不了自己,去外面又很难找到别的工作。”
“加上零租金,我们的客源也比较稳定,就是工厂年久失修,表面看上去有点荒凉,但其实经营状况还好,每个月也有盈利。”
“不过像你们这样一次性提出三千多件订购量的客户很少,刚开始我还以为是骗子。”
三千多件在市区充其量只能算一个散户。
谢琼笑着问道:“我们给的保密条款很苛刻,能问一下您为什么会答应吗?”
“我觉得要求挺合理的,毕竟我们是代加工厂,本来就有保密的义务。”
严豫笑道:“而且我们也没得挑,现在这情况有活干就不错了。”
谢琼喝了一口水,主动说:“能领我们看看工厂内部吗?”
“当然可以。”
严豫马上站了起来,带领他们从头开始逛,一边走一边介绍:“这里是我们最主要的缝纫车间,也是面积最大的一间房,包含了服装制作的四大过程,再往里走是仓库。”
车间按照制衣顺序排列,最前面是进行布料检验和测试的流程,而后是宽阔的排料裁剪台,两侧放着各种工具,再往后是缝纫机,两列排开,没有流水线,采用的是传统的大竹筐来传递,一个人做完传给下一个。
工作时间,车间的工人看到他们进来,只敢偷偷抬头看一下,又匆匆进入到工作状态。
谢琼走到最后发现有八台缝纫机还空着,心里大概猜出来原因了,接着严豫又带他们看了整烫间和仓库。
全部看完,谢琼也下了决定,她拖不下去了,如果这家也不行,他们再找别的能同意他们条款的代加工厂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与其这样,即使工期长一点,谢琼也愿意交给眼前的红叶服装厂,梅利民落后几步,走到她跟前,“你怎么想?”
谢琼轻声道:“就这家吧,赌一把。”
费烈和严豫先回到了办公室,严豫看着他,关心问道:“你现在这个老板怎么样?”
费烈笑容满面回答:“她是一个值得跟随的老板,虽然年纪小,但人挺有主意的,为人处事也比较公平,能做到这点的老板太难了。”
“严厂长,你跟谢老板合作,绝对亏不了。”
谢琼和梅利民随后走了进来,梅利民代表谢琼跟严豫沟通,“严厂长,琢玉服饰愿意跟贵厂合作。”
“除了刚开始提到的保密条款,我们另外想说一条,希望能尽快提高工作效率,既然后面还有几台空着的缝纫机,尽快招人过来吧,我们希望工作效率能提高到一天最少三百件。”
“当然,为了表示合作诚意,我们也愿意拿出最大的热情,先预付百分之六十的定金给你们,三千六百件,每一件加工单价为六毛,现金付款。”
“你意下如何?”
常规的服装代加工模式定金比例一般只有百分之三十,而且这可是现金付款,三千六百件,这样算下来,他们一次性就能拿到1296元。
别说招几个员工了,就是招二十个严豫也愿意啊,他当即点头答应,“当然可以。”
谢琼站起来,面带笑容再次朝他伸出手,“合作愉快。”
第54章 谈生意
天降大笔订单,严豫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我们当前的制作任务最晚到后天就能全部完成,三月二十九号可以开始直接承接琢玉服饰的制作任务。”
“招工的话,我今天就开始,相信这两天就能找到合适的缝纫工人。”
红叶服装厂生意不好,无形中给谢琼减少了几天排队等待的时间,如果是在其他大一点的服装厂,恐怕要排一个星期才能轮到他们。
谢琼点头,“车间的事情就劳烦严厂长负责了,这方面我们相信你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