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热意的风吹来,薛韫山嗅到空气中尚未消失的花香,是祝荷身上的气味。
薛韫山无意识嗅了一口接一口,鼻子痒痒的,好似有什么柔软的绒毛在撩拨他的鼻尖。
他摸鼻,莫名其妙的,心里窃喜。
明广白不清楚祝荷的情况,但他却知道了祝荷眼下遇到的困难,
这算不算是他和祝荷之间的秘密......
薛韫山猛然清醒,意识到自己想歪掉天边去了,忙骂道:“薛韫山,你是有病吧,竟然在想茶莺莺那女人。”
她可还欠你一条命,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
薛韫山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然后薛韫山就道,糟糕,忘记问茶莺莺住在哪里了,他可不想再重复这几日找人的麻烦事。
让他觉得特烦。
下回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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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祝荷与薛韫山在老地方见面。
薛韫山主动开口:“你妹妹的病可有好转?”
“有劳薛公子关心,她吃过药后精神气就上来了,如果没有薛公子那笔钱,我妹妹她很有可能就......”祝荷吸了吸气,真诚道,“我待她谢过薛公子,你的大恩大德我们姐妹两个没齿难忘。”
薛韫山道:“茶莺莺,你如今欠小爷的可越来越多了。”
祝荷:“是,薛公子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我愿听候薛公子的差遣。”
薛韫山满意地点头,状作随意询问道:“你妹妹叫什么名字?她为何病了?”
“她叫茶鹂鹂,鹂鹂天生就体弱多病,不能吹一点风。”
“一直都是你在照顾她?你爹娘去哪了?”
祝荷落下眼睫,凄楚道:“我爹娘他们在逃荒的时候饿死了,家里只剩下我和相依为命的妹妹。”
简单的一句话却蕴含深深的悲伤和苦难,不难窥伺出祝荷以前的日子有多辛苦。
爹娘早死,自己还要拉扯照顾一个体弱多病的妹妹,这对一个姑娘家来说委实艰难。
原来她一个姑娘默默经历了这么多。
而且她挺过来了。
薛韫山得知祝荷凄惨的过往,神色颇为不自然,是他开口揭开了祝荷的伤疤......忽然间,薛韫山反思自己以前好像对她太过分了,虽然茶莺莺依旧讨人厌,可他必须得承认,茶莺莺是个坚强又温柔的好姑娘,是一个值得敬佩的好姐姐。
扪心自问,倘若换做是他面对这些......薛韫山认为自己做不到像她这般坚强乐观,不怨天尤人,不阿谀奉承,保持初心,踏踏实实过日子。
从未经历过人生疾苦的薛韫山有点愧疚,意欲安慰,可他哪里是会安慰的人?
最后,薛韫山生硬道:“你没事吧。”
祝荷一笑:“我没事。”
薛韫山别扭地挠挠头,一口气说完一句话:“你是个好姐姐。”
祝荷瞳仁漾出欢喜的笑意:“谢谢你的认可,薛公子。”
“什么认可,我才没有认可你,我只是......只是......”薛韫山词穷,懊恼道,“你好烦啊,反正不是认同,也不是夸奖,你可不要自作多情。”
祝荷:“好,我知道了。”
“好什么好?”结果薛韫山莫名其妙又动气了。
祝荷见怪不怪,柔声道:“薛公子,你消消气。”
“消气?小爷我根本没生气,你莫要颠倒黑白。”
“好,我知道了。”
薛韫山有点炸毛:“你能不能换句话说?”
祝荷暗暗敷衍道:“那我该怎么说?”
“还要我告诉你?真蠢。”薛韫山用看傻子的眼神注视祝荷,眸中止不住的嫌弃。
祝荷:“......”
薛韫山想起一件事,忙把手里的盒子塞给祝荷:“喏,给你。”
祝荷不解道:“薛公子,这是?”
“人参和灵芝。”
祝荷受宠若惊,下意识推辞:“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爱要不要,不要扔掉。”
“薛公子,你又强人所难。”祝荷无奈感慨道。
“我何时强人所难了?这药又不是给你的,而是给你的妹妹,你没有权利代替你妹妹拒绝这药,我认为她非常需要这两味药补身子。”
祝荷语塞,缄默少顷,道:“薛公子说得有理。”
“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多谢薛公子,我会还的。”祝荷微笑,嘴角弧度温柔,眼睛上翘,亮如星辰,像是一把钩子,勾住了人的心尖尖。
“这还差不多。”薛韫山扯唇。
薛韫山觑眼祝荷,立马受刺激一般弹开视线,心想,等祝荷的妹妹好了,他就立马和祝荷划清界限,走回正道。
自从认识了祝荷,他越来越不对劲了,瓶子没倒,可从裂缝里溢出来的水一日比一日多。
更何况,她还是他好友的意中人,但就祝荷的心思,薛韫山不甚了解。
他们是两情相悦吗?
思及此,薛韫山心里仿佛被什么酸水浸泡,在泡了一夜后,心不断发胀发酸。
他敛住异样,控制不住去探究,去审视——其实他心里已有答案。
只是他不死心。
“薛公子,怎么了?是我脸上有脏东西吗?”祝荷发觉薛韫山一瞬不瞬盯着她,害得她以为自己脸脏了,便伸手摸了摸脸。
薛韫山贱兮兮道:“是啊,你脸上到处都是脏东西,难看死了。”
祝荷一惊:“怎么会?”
她用袖子擦脸。
薛韫山头顶的绵绵阴雨减少:“好了,没了。”他佯装随口一问,“茶莺莺,你如实回答我一件事。”
祝荷松口气:“薛公子请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对老明什么想法?他倾慕你,你也倾慕他?”
薛韫山问得直白,祝荷脸徐徐冒红,羞赧道:“薛公子,你问这个作甚?”
“我好奇不行吗?”薛韫山第一次见祝荷害羞,心里的酸水咕噜咕噜吐出一连串的泡泡。
不舒服,很不舒服。
无法解释的感觉。
祝荷忍着羞意,轻声咬字:“我当然也欢喜他了,我和他......”
“够了,我不想听了。”薛韫山不耐烦地打断。
好烦,好烦好烦。
薛韫山前所未有地烦躁,心里的小薛韫山俨然抓狂了。
等不了祝荷妹妹痊愈了,眼下他要立马远离祝荷!
第30章 【加字】 吃味【尾巴加 ……
薛韫山决定要冷一冷祝荷。
他说到做到, 往后数日都再未叫过祝荷,顶多叫下人去和祝荷接触,看其有何困难。
自从不去找祝荷, 也不能逗蛐蛐, 薛韫山遂回归纨绔圈子, 与三五狐朋狗友日日吃喝玩乐, 玩的不亦乐乎, 肆意放纵带来的快乐冲掉了他的记忆, 他暂时将祝荷抛之脑后,彻底恢复正常。
五月中旬, 春风暖阳,蓝天碧水,柳岸桃花, 繁华锦绣。
薛韫山叫上狐朋狗友出郊踏青,一行无所事事的富贵少爷们盛装打扮, 声势浩荡地出了城。
他们在上游圈地扎营, 在草地上铺满绣金地毯,置上案几软垫, 婢女上来摆好美酒点心、饮子熟水以及新鲜切开的瓜果,接着少爷们依次坐下。
岸边柳枝葱翠飘飘,清风徐徐,少年们饮酒作乐,谈笑风生,快意至极。
而隐隐被簇拥的薛韫山却没怎么掺和进去, 懒懒散散地斜坐,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像只无聊到舔自己爪子的猫。
“薛二, 怎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有人开口。
薛韫山刺他一句:“玩你的,少管我。”
“哈哈哈,莫非是明二没有来,咱们薛小少爷没了说话的人,感到孤单了?”
“薛少爷,孤单作甚呢?咱们一大群人不是都陪着你吗?”
薛韫山没好气道:“去去去,谁要你们这群人陪。”
众人哄闹一阵,忽然有人指着西边的竹林道:“你们看,那好像是明府的人。”
听言,众人循声望去,便见远处竹林出来几个提着物什的仆从,他们步至柳荫处,将凳子画架等物摆好,尔后退开,候在一旁。
“好像真的是明府的人,还是明二的人。”
“你们看,竹林里有人走出来了。”
薛韫山有股预感,定神纵目望去,只见竹林幽径里缓缓出现一男一女。
男子一身天青色衣裳,风度翩翩,女子一袭水绿色襦裙,长身玉立,面容明丽娇美,二人牵着手,举止亲密。
鲜花绽放,俊男美儿与这美景揉为一体,构成一副画卷。
“那不是明二吗?”
“原来明二有要事是这个意思,啧啧,有美人相陪,岂还会与我们这群男人共处游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