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更大了,狂风几乎将雨幕吹成了横向。就在此时,窗子忽然自动弹开,一只硕大的苍鹰带着瓢泼的雨水冲了进来。
苍鹰是魔力召唤物,不会被淋湿。可它仍然像刚从湖里游出来似的站到了它的横杆上,闪烁着碎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它的主人。
刚举起魔杖将窗户关严的德威特呆住了。
随着他和苍鹰对视的时间加长,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僵硬。
大公爵察觉到了管家的不对劲,转了过来,“德威特?出什么事了?”
德威特面色苍白,罕见地结巴起来,“大、大人,”他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胖男人,“农场……出事了……”
瓦尔特扭头,看了胖男人一眼,“滚。”
胖男人屁滚尿流离开了。
等议事厅里只剩下两人后,管家抬起魔杖,苍鹰顿时化成一道水幕,“这、这是苍鹰所视景象……”
烧焦的农场,满地鲜血,一个个魔法造成的大坑,还有枯萎且毫无生机的后山,那里原本应该长满美丽的月光甜菜,现在却只剩下裸凸的地皮。
公爵霍然起身,脸色难看至极,“这是怎么回事?!”
“苍鹰带、带回了消息,”德威特愕然道,“农、农场里已经没有活人了……看这些地坑和塌陷,是魔法造成的。大人,恐怕有人袭击了您的农场。”
大公爵的脸,青了。
他疾步走出门,大吼,“德威特!给审判庭写信,让他们调查员过去!现在,你去备马!带上人!和我一起去农场!”
大雨变成冰雹,犹如魔鬼降临的响雷快将天幕炸开。
管家小跑着冲向馬廄,魔杖向下一划,漆黑的馬廄里立刻冲出六匹没有眼睛的黑马,每一只黑马的头上都扣着沉重的铁甲。
铁甲上篆刻着两只翱翔的飞鹰,披着斗篷的两个马夫静静端坐在马车上。
冰雹从马车周身滚落,连车上垂下的丝绒绸带都没有撼动一分一毫。
随着公爵的乘坐,黑马嘶鸣,脚踏着飞上高空。
“爸爸的大马可真帅气呀!”公爵的小女儿趴在窗户上,兴奋的手舞足蹈,“老师,明天也把我的小马埃莉诺变成黑色吧!像爸爸那样!”
“这是高级变性术,”家庭教师摇摇头,“您现在还没有觉醒魔力,我无法为您施展魔法。”
现在让她变化,是需要额外付钱的。并且还得和公爵大人打好招呼,她可不想被审判庭带走调查。
小女儿撅嘴,“哼!那就让我的女仆把埃莉诺刷成黑色!然后让爸爸扣你钱!”
马车穿过冰雹,降落到了农场后山。
德威特用魔杖撑出一块无形的防护罩,确保自己的主人不会被冷风或雹子碰到哪怕一点。
瓦尔特的脸色黑的能滴水。
没有了,一株都没有了。
他的后山不仅被人洗劫一空,那些强盗还让这里永远失去了生机!
也就是说,这一大块区域,将来再也长不出任何月光甜菜了!再也!
“究竟——是谁?!”
黑马乘着暴风降落在农场,原本就被烧毁的建筑物经过冰雹的一通疯砸变成了一地废墟。
瓦尔特愤怒地挥动魔杖,整座农场上空登时撑开巨大的防护罩,风的声音和冰雹的声音消失了,令人心惊胆战的寂静笼罩下来。
焦黑的废墟一块块漂浮起来,露出下方一具又一具形容恐怖的尸骸。
瓦尔特没怎么来过农场,他根本分不清哪里是哪里。
公爵怒气冲冲,“调查员还有多久才能到?!”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破空声。
一把又一把的黑伞从天而降,总共四位穿着修身长袍的人缓慢降到了防护罩外。
他们每人都带着别着三根雕鸮羽毛的圆顶帽,显得神秘又尊贵。
最前头的金发女人一脸桀骜朝瓦尔特微微垂首,“晚好,公爵大人,审判庭向您致意。”
瓦尔特哼了一声,防护罩开了道口子放他们进来。
金发女人用食指挡在鼻尖,眉尾微挑,“哦,真是灾难。”
“你们有三十分钟的时间,”瓦尔特冷冷命令,“告诉我是谁做了这一切,还有,你们应该知道该找谁。”
女人斜眼看了眼大公爵,从虚空中取出一把火红的金属魔杖,和其他调查员说,“你们从尸体开始。”而她自己,则摘下帽子上的一根羽毛,轻轻将其吹上天,魔杖轻点——
“即刻显形!”
羽毛忽然着起了蓝色的火焰,火焰中显现出一张女巫的脸来。
黑色的长发,漆黑的瞳孔——那是罪犯女巫维加·林的脸。
紧接着,羽毛无风飘动,瞬间飘到了其中一具尸体上方,随后火焰向下流淌,包裹着焦黑的头。
片刻后,火焰消失,一张灰败的脸露了出来。
黑色的长发,毫无血色的面容。
“恭喜,”金发女人又用食指挡住鼻尖,淡淡说道,“大人,我们找到她了。维加·林就在这里,就算她的头会出错,可她的魔力绝对不会错。”
瓦尔特的脸色比天色更加阴沉,几乎能在他的眼底看见电闪雷鸣。
另外一边有调查员高喊,“我们找到了一些东西,您最好来看看这个——”
他们站在一块裂开的地缝旁,调查员脚下是一具烧的坑坑洼洼的尸体。
更远的地方,躺了一地尸体。
“我们来之前,这个地缝是闭合的。检测咒出现了微弱反应,于是我们重新打开了地缝。”
“地缝里夹着一个浑身烧伤的人,”其中一个调查员说道,“他原本应该被合并的土地碾压而死,但或许是巧合,抑或是其他什么,总之,地缝合并时并没有完全封死,而且尖锐的土块恰到好处捅进了他的胸腔,这让血液没有像瀑布似的喷出来,反而牢牢被土块堵在身体里,奇迹般延缓了他的生命,却让他一直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
瓦尔特不耐烦地扔过去一个眼刀,“说重点!”
金发女人皱了下眉,那个调查员加快语速,“他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原本应该是这样,但我们第一次打开裂缝时,那个土块从他胸腔里拔出来了。不幸的是,这令他在眨眼之间就迅速死亡。幸运的是,我们在他自燃之前抢救下来一样东西。”
“自燃?”瓦尔特抓住重点,“你说他死亡之后自燃了?”
“没错,”调查员蹲下身,吹开尸体上的黑灰,露出灰黄色皮肤上的一块东西,“您看,这是一枚纹章,碧绿王蛇的纹章。一个当这人死亡后,就会立刻引发魔力之火消除一切的魔力标记。大人,您的农场是否有这样一个人呢?”
碧绿王蛇狰狞地烙印在皮肤上,瓦尔特的表情扭曲了,“我的农场根本没有索耶的狗!这只有一个巫师,就躺在那儿!你们该死的羽毛之下!”
“所以,”管家德威特环顾四周,“这些……人抢夺了大人您的财产,然后放火烧了农场。然而最后他们却起了内讧?为什么?分赃不均?”
“我们猜是这样,”调查员耸耸肩,“身上有魔法烙印,您懂的,这些人不是明面儿上干活儿的那些,他们干的就是黑活,反目成仇对他们来说就和吃饭喝水一样正常。”
“也许这这人在最后起了歹心,想要偷偷带走一些财物,不料却被发现,”另一个调查员推测,“然后他们发生了争斗,可却因为匆忙——毕竟大人您的威名在外——所以出现了遗漏。”
“合理的猜测。”瓦尔特转过身,脑袋上像喷出了火,他现在笃定这个推测是对的,没人比他更清楚索耶现在的情况有多么焦灼了。
在不久之前,他才刚刚将治愈药剂的价格提升至32金/瓶(原价21金)。
索耶差点对他破口大骂,并在愤而离席时扬言要让他后悔!
很好,现在他已经开始后悔了,后悔怎么没在那个时候让索耶明白谁是不能惹毛的!
“回去!”瓦尔特翻身上了马车,声音愤怒的像藏了七八座火山,“我要让那个该死的家伙付出代价!”
黑马转瞬消失,狂乱的冰雹疯了似的砸下来,调查员们纷纷举起魔杖。可他们无法撑起那么庞大的防护罩,只能护住自己的头顶。
这时,那个推测的调查员疑惑看向身边的金发女人,“队长?有哪里不对吗?”
金发女人吸了一口凉气,“一座农场,死了十几个人。只有一个人藏在地底,直至我们到来,才像打开礼物似的展现出线索。这简直……”
调查员们面面相觑。
金发女人毫无感情地笑了一下,语速缓慢,“简直像有人故意这样做的一样。”
“可谁会这样做?”身旁的调查员耸耸肩,接触到金发女人的眼神后立刻改口,“我是说,谁有能力做到这种事?如果是故意的,那对于土块的控制简直到了……到了变态的地步!恐怕只有高级巫师才能做到,可高级巫师做这种事干什么呢?”
“谁知道呢?”金发女人撑开黑伞,走入雨幕,“这里没我们的事了。”
巨风愈发凶猛,似乎快要将整片荒原掀飞。
冰雹夹杂着暴雨呼啸坠落,天黑的犹如深渊入口。
维加重回牧场时,在门口碰上了焦急等待她的所罗门。
“小姐,”他上前一步,“地精商人来了,它看上去心情……非常差。”
“没事,”女巫沉静地说,“我已经等它很久了。”
被僵尸药剂吊着命活下来的贝亚特、伦农、阿斯提亚及二十几个伤者一定要去医院接受治疗,她必须从卡利嘴里挖出相关情报。
还有对索耶的报复,卡利同样必不可少。
“走。”维加一把推开屋门。
第44章
“如果我没看错,”卡利坐在新的女巫小屋里,语调讥讽,“这座新建设的牧场名叫'蝴蝶'?天呐!尊敬的女巫小姐,您简直给卡利上了无比难忘的一课!”
“别这样,先生。“维加坦然坐了下来,“我还答应了你的请求,还记得吗?我答应会为你批量提供魔药剂,其他人至少排队十个魔法月,才有机会见到我。”
“你!”卡利气的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狡猾的女巫!
卑鄙的女巫!
还记得很早之前女巫就从它这里购买过疯癫大蒜和火头菇的种子,当时它还好心劝过,说魔力药剂根本不可能人工培育,可女巫怎么说的?
——“我只是想想试试,不死心而已。”
谁知道她却披着蝴蝶的皮,早就将药剂卖给全大陆了!
而它!女巫的第一个合作伙伴,却成了最后一个知道的!
天知道它最近为了遥远的种族东奔西跑,只为了能多找到些能帮上忙的药剂。
可女巫竟然!一句话都没有透露!
还曾经用一套无耻的说辞哄骗自己送给她一堆工具!
似乎看懂了地精脸上的表情,维加轻轻叹了口气,“先生,亲爱的卡利,我敢保证,没有人知道黑蝴蝶真正的老板是谁。只有你,我能把这里的地址告诉你,就没想过瞒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