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季礼神色黯然,抬起头看着她,“你就是非卫轻蓝不可。”
江离声已经闭上了眼睛,闻言嘟囔,“师父都说是孽缘嘛,兜兜转转,除了他,我与旁人无缘。你快去。哪怕我与他彻底断了,也不可能再喜欢旁人了。”
她又补充,“神谈什么恋爱?天地法则差点儿都被谈崩。等我好好想想,兴许以后制定一条神规,禁止神谈恋爱,振兴神域,守好基业,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席季礼闻言站起身,说了句,“那最好制定一下,您以身作则。”
说完,给她落下帷幔,关好房门,转身走了。
江离声实在已筋疲力尽,在房门关上后,她实在疲惫,很快睡了过去。
外面,神域众人,忙的脚不沾地,要做的事情太多,一时半会儿忙不完。
温别宴繁忙中,见到了席季礼,问了句,“怎么没守着尊上?”
“她不用,把我赶出来了,说不让我偷懒,让我来干活。”席季礼有些郁闷,“您说,她的姻缘,怎么就偏偏系给了卫轻蓝?”
“这谁知道?魔域的人,估计也想这么问。”温别宴看了他一眼,“你啊,还是别执着了,尊上那个人,是个死心眼,万年前你看不透也就罢了,万年后,若还看不透,只能怪你自己迷障太深。”
席季礼不说话。
温别宴指使他,“干活干活,活干的多,你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席季礼郁郁。
诚如温别宴猜测,果然,魔域的人,也是一样的想法,想着魔主的姻缘线,怎么就偏偏系到了神主身上?是上苍觉得他们太配了吗?明明两界宿世仇敌,这是想他们化干戈为玉帛?也太不靠谱了。
苍双将卫轻蓝搀扶着回到魔域后,看着刚迈上台阶,便倒地不起,昏迷不醒的主上,心疼担忧的都快抽抽了,赶紧将之送进了安魂池里疗伤。
周寻默和山膏一直守在门口,见此,对看一眼,也跟了进去,他们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谁将卫轻蓝伤成这样?
主上伤的重,只能慢慢将养,苍双也帮不上太多忙,便坐在水池旁守着。
山膏蹭过来,小声问:“卫轻蓝他怎么了?谁伤了他?不会是江离声吧?”
魔主只有被神主伤,才能伤成这样吧?
苍双摇头,“不是。”
“那谁啊,这么本事,将他伤成这副样子?”山膏见他摇头惊了。
苍双看它一眼,见一只兽十分担心真的样子,便无奈地将人界无终子国渔阳城外渔水底下的事发经过与它简单说了。
山膏听完,整只兽都惊骇了,“上古时的两大阵法,竟然还保留着?被人移去了渔水底下,还镇压了江离声一魄?”
“对。”苍双点头又摇头,“应该是神魔大战后,被太乙的人,悄悄给修补了,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给挪去了渔水底下。裴檀意利用这两大阵法,想将主上和神主一起引到那里绞杀。”
山膏吸了一口气,“裴檀意这个狗东西,好会算计啊,没想到,他还藏了这么大一个杀招,怪不得敢修复玄天镜呢。”
他气愤地说:“我一早就看出,太乙宗门,肯定不是什么好门派。江离声能吸太乙的灵脉时,我就觉得不对了。神主能吸的灵脉,肯定是来自神族的天河,他们竟然在神魔大战后,据为己有,给藏起来了,就是从神魔大战中,暗中取利了。指不定当初,暗中收了多少好东西。”
苍双点头,“你这么说,估计是。”
他看着山膏,忽然说:“你来自苦山?”
“对啊。怎么了?”山膏仰着脸看他。
苍双纳闷,“你既然来自苦山,怎么就没认出我家主上和神主,他们二人,曾经在苦山,待了上千年。”
“啊?”山膏懵,“是吗?”
它想了想,“没有吧?”
苍双见它一脸傻样,说:“估计是我家主上和神主,不止化名,还化形了,所以,你认不出来。”
山膏惊了,“还能这样?”
“神魔两界,大道通天,尤其是神主和魔主,手眼通天,本事更大。有什么不可能?”苍双觉得它笨,不知道是怎么活这么大的。
山膏晕晕乎乎,“难道,是钟弦和梦璃?”
苍双点头,“就是他们啊。”
山膏彻底傻了,“原来就是我的前主人,和他的道侣?”
苍双看着他,“你就没发现,是他们两个?”
山膏快哭了,“没啊,他们两个……”,它顿了一下,伤心不已,“我前主人,跟我说,他要飞升了,原来……原来他是回魔域后,发动神魔大战去了吗?怪不得我等了万年,只自己孤苦伶仃地待在苦山,一直等不到有缘人,是他骗我。”
第644章 过往
山膏真哭了。
它许久都没哭过了,听苍双说出真相后,哭的十分伤心。
万年前,它还是一只小幼崽,那时候可可爱爱的,前主人不算有爱心,但还是收了它在身边,说给他夫人解闷使,解闷就解闷吧,它一只毛都没长齐的小兽,父母早亡,有人庇护,总归是好事儿。
那上千年里,过的也的确十分滋润舒服,没有哪只兽敢欺负它。
但是……
但是后来同类都死掉了,只剩它自己了,苦山也尽是枯枝丛林,它长年累月地盼着有缘人,渡它得道,一直等啊等的,等不到。
直到万年后,才掉落了两个人,还传承失败,毁了苦山……
它无处可去,只能重新给自己找了个笨蛋新主人。
谁知道,新主人,竟然是前主人的道侣,不,竟然是神主,如今又不要它了。
它怎么这么命苦。
它哭的凄凄惨惨,听者伤心,见者落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苍双想劝,但看着它痛哭流涕的样子,还是没好出声。
周寻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想到,山膏与那俩人的缘分,还真是从万年前到万年后,也是惊奇。
直到,卫轻蓝被它哭醒,烦躁地出声,“哭什么哭?”
山膏的哭声才戛然而止,睁着一双大泪眼,看着卫轻蓝,整只兽委委屈屈,眼神里满是控诉。
卫轻蓝十分虚弱,但安魂池让他缓和了几分周身的疼痛,对山膏说:“将你留在苦山,是为了护你小命,你有什么可委屈的?”
山膏捶足,“你骗我。”
卫轻蓝不看它,“就是骗你了,谁让你那么好骗?我还被人骗了呢,我找谁说理去?”
山膏听他这句话,忽然惊了,“呀,卫轻蓝,你、你、你恢复正常了?”
卫轻蓝神色一顿。
苍双在一旁松了一口气,接话说:“主上以前本也不是个冰冷弑杀的人,后来经历巨变,才改了性情。刚复生时吞噬了十万幽冥恶鬼,又失去大部分记忆,应该也受恶魂影响了,才跟换了个人一样。”
山膏惊奇,“这样吗?”
苍双点头,“是啊,我们主上,待我等甚好,否则,魔域上下,如何这般尊重推崇主上?愿为主上生,愿为主上死?飞灰湮灭都不惧。”
山膏看着卫轻蓝,用大脸凑近他些,“你说你被人骗了,被谁?江离声吗?”
卫轻蓝推开它的大脸,“除了她,还有谁能骗我?”
“真是江离声啊。”山膏蹲下身,“是我太笨,我前主人也是先天剑心,我怎么就没想到是你呢。但你不是魔域的魔主吗?怎么把自己弄成先天剑心的修士的?”
“自有办法。”卫轻蓝道。
山膏敬佩,“不愧是魔主,的确手眼通天,本事大。所以,当初,那个好吃懒做,吃不了苦,天分不高还不勤勉,筑基雷劫都渡不过,每次都要你为她挡劫,拖累了你上千年,后来在一次渡劫中没挺过天雷,神魂皆灭,害的你差点也跟着她去投胎的人,是江离声?神域的神主?”
卫轻蓝不说话。
山膏知道他的沉默就是默认,“那她真是太坏了,竟然这么骗你。你那师父,是谁啊?就是后来,去了牛首山,摘了山中长的鬼草,让你吃了,忘却前尘的人。”
“应该是大长老。”苍双接话,“不过为了救主上,十大长老早在神魔大战前,都陨落了。”
他看着山膏,索性说个明白,“不止神魔不两立,仙魔也不两立。主上在人界,见了夫人,彼此喜欢后,主上怕自己身份暴露,让身为仙门中弟子的夫人嫌恶他是魔,便自服了转生果,压制了魔性,虽然成功了,但也压制了一半修为。所以,在神主假死离开苦山后,主上想逆天,为她拘魂,又要损失另一半魔力,大长老得知后,肯定不准许,便给主上喂了忘忧草,但没想到,虽然让主上忘了夫人,但后果也让主上使不出魔力了。所以,当遇到神族来杀主上时,主上自然不是神族来人的对手,因此,险些折在神族手中,后来还是十大长老,用这安魂池,才将主上救回来。”
他回忆那一段日子,真是惊心动魄,令人悲恸,也是连他都最不想回忆的过往,“主上被救回来后,恢复记忆,知道了神主的身份,以为是神主为了神域,骗了他,不惜搭上自己,设圈套杀他,想铲除魔域。所以,主上怒火中烧,失去理智,才打了与神域同归于尽的主意,引发了神魔大战。”
山膏惊的不知说什么好了,“真、真是江离声、她……她有那么重的心机?”
不是它瞧不起她,那小丫头,压根就没什么心机嘛。它也信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觉得江离声无论是神主,还是仙门中的小仙子,转世投胎了,能心机相差个十万八千里,应该以前也心机不重的。
苍双叹气,“主上设了诛神阵,神主被迫无奈,设了诛魔阵,不过,在陨落前,神主说了,不是她,知道他是魔主后,她只想结束这段荒唐,从没想杀他,否则,她亲自动手,何必劳旁人动手?”
他看向卫轻蓝,见他已闭上了眼睛,不过没阻止他的话,便又说:“但为时已晚,主上仓促之下,只来得及分出一缕魔魂,庇护魔族仅剩的人。神主也分出神魂,护了神族人。后来还是承受不住天地浩劫,二人双双陨落,两界人也跟着齐齐陨落了。”
山膏指责卫轻蓝,“你怎么不问清楚啊?你也不是没有理智的人啊。”
卫轻蓝不说话。
苍双拽山膏耳朵,“情到深处,哪还有什么理智,只觉被欺骗辜负。”
山膏小声骂,“笨蛋。”
苍双推它,“别说了,事情经过,你也知道了。主上备战期间,还为你,特意回了一趟苦山,虽欺骗了你,但也给你设了大阵护你,即便神魔两界开战,同归于尽,也伤害不到你。”
山膏顺势趴了下来,扁扁嘴,“若是这么说,我就原谅你了。没人能破苦山大阵,我的确好模好样地活了上万年。”
第645章 活该
山膏轻而易举地原谅了卫轻蓝。
但有一个人,却不能原谅他。
卫轻蓝闭着眼睛,想着江离声将他从渔水底毁阵救出时,虽然拽着他,但眼神却没看他一眼,后来将他拽上岸,才看了他一眼,之后一句话都没对他说,让人带着她回神域了。
上万年前,他九死一生,逃回魔域,十大长老因救他而死。他又知道了她是神域之主,焉能不恨自己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那时,他是失了全部理智了,要拉着神域一起,同归于尽。
但战场上拼死之际,她跟他说,自己没有。
没有吗?
但那又如何?
事已至此,他已无回头路,也迫得她没有回头路。
双双陨落,在天地浩劫中灰飞烟灭,似乎是他们的归宿,也是两界的归宿。
万年后,神魔两界复生,但他做过的事情却泯灭不了。
卫轻蓝忽然喷出一口血,染红了本就有些血色的安魂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