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雾继续道:“做多少任务都可以,只要你帮我毁了它,以后我都听你的。”
“宿主对不起,女配逆袭任务已经进展到了八成,主舱已经将任务面板关闭,接下来只能靠你自己,对不起,我帮不到你了…”
九雾沉默许久,拭去脸上的泪痕,缓缓摇头:“你已经帮我很多了,不必说抱歉。”
九雾看向狭窄洞口外的浓墨鬼雾,金柱还未落下,便已被嘉乐驱散。
“噗!”许墨白跪倒在地面,口中鲜血喷洒一地。
“大人,您已经在此处施法一日一夜了,再继续下去,你会死的!”赵渊焦急地站在许墨白三步之外,因许墨白脚下的阵眼,无法靠近。
“是啊,许帝师,就算您想找人,也该保全自身!”
“回来吧……”
此阵以施阵者血液为引,不远处的仙门之人也同样守了一日一夜,眼睁睁看着许墨白周身气息越来越微弱,却无能为力帮不上忙。
许墨白动作缓慢地站起身:“找到了…”
阵法被毁之处,正是距幽冥百里处的荒废村落。
他看向赵渊:“备马,去离寿村。”
赵渊犹疑道:“离寿村据此处千里之遥,如今玉兰以南皆被怨灵占据,无法御剑而行,您的身体……”他的话在许墨白清冷的目光凝视下咽了下去。
“属下这就去办!”
“我等也去,九雾姑娘对我们对人族有恩,我等非忘恩负义之人,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将她救回来!”
“是啊,我等仙门之人绝不会再行那见死不救之举。”
战马蹄疾,彴凛驾马自北边回来,他将手中令牌扔给后方的揽月将领:“传本帅令,驻守玉兰城十万揽月军即刻南行,驱除玉兰以南怨灵,救回九雾姑娘!”
君上宁可自毁傀丝也要去寻九雾姑娘,他便是去找君上,也无
法为君上续命,唯今能做的,便是尽可能保住九雾姑娘无恙……
两日后,离寿村青山崖——
一道瘦削的身影携着满身血腥味走进崖洞,见到冰棺中闭目的少女,脚步定格在原地。
“姐姐…”
九雾睁开眼,望向那张记忆中熟悉的面容。
“冥檀,你与恶为伍,就不怕被恶果反噬吗?”
原来青芜与缠荆都在找的冥檀,竟投靠了嘉乐。
冥檀靠近冰棺,一眨不眨地看着九雾:“当年我不惜断了轮回将魂魄献祭给魅魔,苟延残喘活到现在,为的就是亲眼看着仙门死绝,能够复仇,反噬又算得上什么。”
“我唯一后悔之事,便是当年连累了你。”
“对不起,姐姐。”他垂下头。
九雾唇边划过一抹讥讽地笑意:“你既对我有愧,不如放我出去?”
冥檀眸中闪过一丝不知所措:“我……”
“闭嘴吧,你不敢。”
“你口口声声要复仇,却不敢与仙门与玄意正大光明的较量,先是缠荆,又是嘉乐,你也就只敢躲在他人嗤之以鼻的阴暗之处,任人驱使了。”
冥檀只见她重新闭上眼睛,好似多看他一眼都嫌脏。
他用力的擦拭着指尖的血污,猝不及防地红了眼眶:“你不曾经我之苦,自是可以大言不惭的指责我。”
九雾闭眸问道:“苦吗?痛吗?恨吗?”
冥檀握紧手指:“丧亲之苦,剜心之痛,灭门血恨!”
“现在这世间有无数孩童如你一般承受丧亲之苦,剜心之痛,灭门之恨,你可开心了?”
“现在的你,成功的毁掉了无数个曾经的你,可觉舒心?”
冥檀面色苍白:“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九雾弯起唇角,眼中不见半分笑意。
冥檀脸上血色尽失,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分反驳之言。
“就算是,又如何,我不过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恶人,只要能达成目的,我可以抛弃一切,哪怕是我自己。”
冥檀站起身来,转身背向九雾,就在他要离开时,九雾忽然说道:“以前不曾细想,这两日细思许久,这才看清,行至如今我所走的每一步,皆是由他人操控。我曾天真的想要摆脱自己的命数,可到头来,还是一枚棋子罢了,我自认为摆脱的,不过是将自己由一名执棋者手中,辗转于另一执棋者手中。”
逐清把她当做棋子,封印玄意记忆。
缠荆将她当做棋子,想要蒋芙蓉的命。
青芜把她当做棋子,意图夺取玄意剑骨。
许墨白将她当做棋子,破解苍生死局。
嘉乐将她当做棋子,发泄心中悲惨苦痛,试图以滔天怨气遮掩所犯下的无可挽回的错事,任由自己一错再错。
她这一路走来,有系统相伴,看似所走的每一步都挣脱了原有的桎梏,可每一步,皆不由她选,每一个重要关头,总有一双手将她推向无法选择的前路。
摆脱了属于女配的悲惨命运,却无法逃离身为棋子由他人拨弄的境地。
“如今棋子已然跳脱不了棋局,那么下一步如何走,总该由我自己来决定了,对吧?”
冥檀心下不安,他蹙眉问道:“你想做什么?”
“冰棺内隔绝灵力,死生不能,可冰棺外,你可以轻而易举将失了灵力的我杀死。”九雾认真的看着他,眉眼间的阴霾一扫而光。
冥檀面色紧绷:“我不会杀你。”
“别慌,你想不想杀我不要紧,要紧的是,你来此见我,刚好能解释我为何会无故身亡。”
九雾说完,对冥檀眨了眨眼。
冥檀还想说什么,只见九雾突然闭上双眸倒在冰棺中,他慌了神,用血雾试探她气息。
怎么会……
少女呼吸戛然而止,气息全无。
冥檀不断向九雾体内输送灵力,等了整整半炷香的时间,冰棺中的少女与尸体别无二致,经脉,呼吸,心跳,俱无一丝生机…
“你在做什么?”踏进岩洞的少女声音阴冷。
嘉乐视线落在冰棺中失了声息的少女身上,周身鬼雾愈加浓重,黑气席卷至冥檀脖颈,将他吊了起来。
“你竟敢杀她!”
冥檀被鬼雾缠住,无法开口,面色因窒息逐渐变得青紫。
嘉乐隔着冰棺拭了拭九雾的气息,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之色,顾不上冥檀,划开手指在冰棺上画了一道血印,冰棺缓缓打开,她将九雾拖至一旁,对着九雾低吼道:“就算你死了,我也会将你的魂魄从黄泉之中拽出来,承受永世孤寂的痛苦!”
“你不许死!”嘉乐尖叫道。
掌心怨力不断输送入九雾胸口。
“你不许死…”她摇着头,蜷缩在九雾身侧。
五万年,她所有的努力与筹谋都是为了这一日,为了让她迟迟等不到的人受到惩罚,她怎么可以死掉。
嘉乐神思不稳,黑气布满整个脸颊,模糊掉了原本面容,她从冰棺上的倒影上看到这样一个如怪物一般的自己,就如在鬼川河下所有的怪物一样……
她尖叫着向后退,用力抱紧九雾的手臂,将脸埋在她身后。
冥檀被怨魂带走,嘉乐缩在九雾身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泪水化作黑色的怨息划过脸颊,她放声哭了起来,声音尖锐又难听,等哭够了,她恶狠狠地瞪着没有声息的少女,:“若你早些来,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她呆滞地盯着洞口缝隙中那一缕光亮,直到光亮消失,夜色袭来,她仍一动不动的缩在九雾身侧。
不知是不是错觉,一点点温度自那柔软的掌心传来,令嘉乐常年冰寒的躯体感受到可怜的丁点暖意,从未有过安睡的恶灵缓缓闭上了双眸,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她看到了自称为她娘亲温婉女子,这一次,她垂泪托着手中婴孩,她说:“西决失去了剑骨,往日里的恩泽生机变为了反噬,西决血脉受到天道诅咒,天下间无一处能容我的嘉乐安身,可她还不曾看到这世间的美景,不曾开口唤我一句“娘亲”,我怎忍心将她杀死。”
“可不杀她,她亦无法存活,只有将我二人魂力尽数赋予她魂体之上,她才有机会等到神女归来,在神女身边,她便可以自由行走,离开西决,见到更广阔的天地。”
一道伟岸的身影不断敲打着手中的铁锤,小小的木马在光影中摇摇晃晃。
“总有一日,神女会回到西决寻找遗失的骨身,她是我们西决的神明,定会善待我们的嘉乐。”
嘉乐周身怨气更为浓厚,不对,他们让她等九雾,分明是想利用她为他们的神明送剑骨,才不是为了她!
他们是杀害她的凶手!
萦绿色的灵晕包裹在嘉乐周身,浓墨色的怨力被驱散。
嘉乐松开紧紧皱着的黛眉,睡梦中的她变得茫然,可他们,看起来很难过……
九雾指尖还带着一丝麻意,她的假死之所以能骗过嘉乐,多亏了系统还能对她开启惩罚机制,为了装的像些,她特意让系统将惩罚参数调至最大,魂体受到极为剧烈的电击,连带着躯体也出现短暂的闭息。
她垂眸看着依偎在她身侧的少女,她看过锦玉王后的记事录,字字
句句都是对未出生女儿的期盼与喜爱,又怎么会如嘉乐所说,不爱她呢?
嘉乐在鬼川下被怨息侵蚀了五万年,记忆中许多细节之处被怨力所影响悄然改变,怨恨被无限放大,逐渐失了心中最重要的东西……
西决王和锦玉王后都是极好的人,他们的女儿,若非沦落极恶之源,也本该是很好的人。
这般想着,嘉乐猛地睁开眼眸,用力推开了九雾。
“你到底使了什么诡计篡改我的记忆!”
嘉乐抬起掌心,想对九雾出手,被萦绿色的灵气按住,挣扎着被按在九雾身侧。
“陪我安静的坐会儿。”九雾轻声道。
“你修复好我的伤,现下我也从冰棺中逃出来了,你知道的,我可是你们西决的神明,我的力量对西决的血脉有着天然的压制。”
嘉乐目光阴森,她诡异的扯起唇角:“你对我有压制,对怨灵可没有。”
九雾认真地看向她:“你不怕我一招不慎被怨灵剜去心脏再死一次?”
“你!”
九雾摸了摸嘉乐的头:“到时你还得救我一次,多辛苦啊。”
嘉乐使劲甩头躲避九雾的手,面色涨红。
“说真的,你能驱使怨灵毁灭世间,可还能阻止它们继续作恶?”
九雾虽这么问,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