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砚指尖死死扣住把手,咬牙切齿问道:“你们做什么。”
护卫恭敬答道:“公子的住处需要修缮,无法居住,其余之处空闲房屋接待了血杀门残众……”
“殿**恤主上辛苦,便主动让出隔间拱主上这几日居住。”
许砚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九雾:“这不妥吧?”
九雾拍了拍许砚肩膀,似有安抚之意:“公子不必言谢,漠上环境恶劣,今日便是有一条丧家恶犬无家可归,本宫也会好心收留的。”
护卫指挥着手下搬东西,没懂九雾的隐喻,抽空回头附和着九雾:“殿下心善,属下替主上谢谢您。”
九雾看向按捺不住吃人般目光的许砚,勾起唇:“不必客气。”
恶犬她见得多了,心思又深又阴暗的恶犬,还是放到眼皮子底下安全些……
揽月宫城。
“人呢?”如蕴藏万年玄冰一般寒凉的剑气抵在身着官服的青年身上,揽月从前的帝师,如今的监国,许墨白被众人簇拥在中央,无数护卫重重守卫,那三尺青锋自天际而来,众多高手,竟无一人可挡。
霜发雪白的青年缓步而来,一道剑气抵在许墨白胸前,另有数不清的剑气挥退试图阻他脚步之人。
许墨白视线落在青年那狭长的凤眸上,晕染着血色的眸子将那高山上的雪莲染上妖异之色,金色的瞳仁下隐含暗红之态,他缓缓怵起眉,看着不远处的玄意。
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眼前的青年,与他曾看到的,不属于今生的未来模样,渐渐重合。
第63章
“你操控水龙决毁本君住处,意欲何为?”
九雾坐在窗前,漫不经心地道:“自然是受了重伤技法不精,一个巧合罢了。”
她说完,看向青年阴沉的面容,挑了挑眉:“难不成……你以为我故意毁你房屋,想与你同居一室,蓄意勾引不成?”
九雾说完,轻笑了起来,眉眼之中轻蔑尽显:“论修养,你不如许墨白,论地位,你不如蒋芙蓉,论长相……”
她上下打量许砚一眼:“我师兄要比你出色的多,试问,你有什么值得我惦记的?”
许砚一口气哽在喉间,脸色难看至极,一时间被九雾所言带偏了去。
“许墨白优柔寡断难成气候,蒋芙蓉看似赤诚却轻信他人,愚蠢至极,仙门玄意修炼邪术,迟早要被剑骨的力量吞噬而丧失理智,这几人,如何敢与本君相比”
许砚抱着手臂,神色倨傲。
九雾勾了下唇角,没有说话,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房中寂静,许砚面色逐渐涨红,似是反应过来自己莫名奇妙的攀比之心,脸色精彩极了。
他不过质问于她到底有什么目的,却被她拐带的与那几个与她纠缠不清的男子攀比起来,就好像……
好像他多在意那几人一般!
许砚恨恨地瞪了九雾一眼,长袖拂落九雾面前的茶盏“啪”地一声,四分五裂。
心中暗骂九雾一句“不知羞耻,水性杨花!”
操控着轮椅背过身去。
“主上,殿下,可是发生了什么?”茶盏落地的声音惊的门外护卫轻声询问。
九雾扫了一眼青年不耐的侧颜,意有所指道:“无碍,大抵是你家主上抽了筋,不小心的。”
“毕竟他又非狂犬,总不至于没由来的突发疯癔之症。”
许砚:“你!”
护卫觉得这话有些奇怪,面色茫然的退回原地,挠了挠头,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小殿下性子极好,自是不可能暗戳戳的骂主上是疯狗。
更何况是当着主上的面。
“将地面上收拾好。”九雾淡淡瞥了一眼许砚,而后走进隔间。
水墨清风挡住了那抹纤薄的身影,许砚将恶狠狠的目光收回,眼睛瞪得发酸。
他看向地面的瓷片,轻嗤一声,他不收拾,又如何?
这般想着,他操控着轮椅,想要离开桌前。
“看来时间过得太久,青芜君已经不认我这个王上子嗣了……”隔间那道女子声音幽幽传来。
许砚:“方才可是你亲承认,你并非是……”
“本宫何时说过?”
许砚脸色发青。
“可有用留影石留下证据?”
许砚的指尖死死扣住把手:“你竟敢戏耍本君?”
九雾懒倦的“嗯?”了一声,又问道:“我戏耍你,有证据吗?”
许砚被气得冷笑:“你当真以为,一个不清不楚的身份,便能牵制住本君,骑在本君头顶上为所欲为?”
许砚等了许久,只探寻到隔间微小而均匀的呼吸声,他阴郁的脸庞扭曲一瞬,操控着轮椅缓缓向门外走而去。
“可有从血杀门残众口中得知冥檀的下落?”
跟在他身后的护卫自是察觉他面色不虞,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闻言如实答道:“帝宫大火那日,冥檀门主率血杀门助我等搅乱帝京,说来也奇怪,自那日后,他便失去了消息,便是连血杀门的亲卫也无从得知。”
他说完,思索一番问道:“主上,那冥檀,难不成是心中另有了思量,想与我们撇清关系?”
许砚扬了扬眉,轻嗤一声:“冥檀曾在走投无路之时用神魂献祭魅魔,如此阴毒的对待自己,无非是想多活些时日。
那祭魔咒死后生效,身死魂消,当日围剿蒋芙蓉,魅魔现身,想来已经知晓冥檀与血杀门已投效于本君,冥檀是个聪明人,他该知晓,若想继续苟活于世,这世间,只有本君这,能够保住他的命。”
“冥檀对本君还有用,去,追加人手,将他找出来。”
护卫应下:“是。”
护卫说完,眼皮动了动,轮椅之上的青年眉宇间笼罩的浓雾依旧不曾散去,好似那深不见底鬼气森森的井口,阴寒的令人寒毛竖起。
”
主上,您可是还在担忧冥檀门主?”
许砚漆黑的瞳仁看向他,眼底流露出轻蔑之色:“他?”
这副神态,纵使不曾说出接下来的话,护卫也心如明镜。
言外之意,冥檀不配。
不是血杀门门主,那会是何事?
明明来到此处前,还没有……此处?护卫好似明了,他隐昧的望了一眼身后的瓦楼。
“可是九雾殿下有所冲撞?”
许砚眉头竖起,好似十分嫌恶般厉声说道:“莫与本君提她。”
护卫轻咳一声:“九雾殿下天真纯善,温良宽和,若是有何处惹得主上不悦,定非故意。”
温良宽和?荒谬至极。
许砚缓慢的看向他,一双乌黑的瞳孔如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
“当真是出息,一顿酒,便轻易让你们一口一个殿下,你倒是说说,如何温良,如何宽厚?”
许砚扯过一旁挂着的酒壶,混着狂风中的沙尘,饮下一口烈酒。
他身着蓝白相间华丽长袍,浅玉簪发,面冠如玉,只眉宇间那股阴郁又带着浓稠恨意的复杂之感,与狂风中的漠海,与烈酒,倒也不相悖。
许砚将酒壶扔到护卫身上,冷哼一声。
护卫知晓许砚不愉,此刻也不敢称九雾为殿下了,语重心长的道:“九雾姑娘可是主动借宿给主上,先前主上不仅伤了姑娘,还对姑娘恶语相向……姑娘以德报怨,怎么不算温良宽和……”
许砚缓缓皱起眉:“怎就是她主动借宿于本君,本君不是让你们……”
护卫暗笑:“的确,主上不信任九雾姑娘,想把她放到眼皮子底下盯着,我等这不是还未来得及言说,便被九雾姑娘抢先一步嘛。”
许砚住所被毁需要修缮是不假,但诺大的漠海,怎可能没有宿处,不过是随口扯的谎罢了。
为了搬到此处,时时刻刻盯着她。
没想到,竟是她先开口借宿于他。
许砚微微眯了眯眼眸,似有所指地看向护卫:“愚蠢。”
护卫猝不及防被嫌弃,目露茫然。
“她先是毁了本君的住处,又主动借宿于本君,能是为了什么?”
不过是亦有所图谋。
护卫想了想,犹豫道:“姑娘身上有伤,灵力不稳,误给主上添了麻烦,自是心惊胆战想要弥补。”
“唉,姑娘也不容易,知晓主上不喜她,这次犯了错,定是害怕极了。”
许砚盯着护卫瞧了许久,被气得笑出了声。
“你脑子进沙了?”
他实在不明白了,那冒牌货才到西决没几日,怎就将这些蠢货收拢的服服帖帖的。
她会下蛊不成?
西决自成为荒漠后,大抵是连老天都厌恶了此处,终日狂风不断,气候恶劣。
簌簌的风声卷击着沙砾敲打在窗框之上,无人发觉,高矮参差的瓦楼所在,群居之处的地下,似有流沙滚动。
九雾不知怎么,前一刻还在以挑衅许砚为乐,一句话的功夫,竟毫无防备得沉沉睡去。
意识消散之际,她还在想,若是那许砚趁她睡着灭了她的口,那她死的当真是滑稽。
九雾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意识重新凝聚,她下意识动了动手指,心中沉重。
呼吸十分困难,带着一种口鼻被堵塞的窒息感,全身如同被无法挣脱的巨大力量压着,无法挣脱。
九雾睁不开眼,只能暗自较劲,她意图挣扎起身,却听到“咔嚓”一声,怪异又脆响的声音。
没有痛意,她却觉得……她的手臂,好像被自己挣断了……
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