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小吃街吃饭。”
“嗯?”杨沧瞟了眼手腕上的表,“这个点了你怎么还没吃饭?”
“那这个点了你怎么还没去工作。”
“我是老板,我说了算。”
“……”
杨沧闷笑:“怎么不说话了?”
周轩:“说什么,我是身体的主人,我也说了算?”
“哦,你要这么回我,那你还挺可爱的。”
周轩:“……”
他的表情一言难尽,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噗……”杨沧忍不住,乐不可支的笑了半天,“我是夸你又不是骂你。”
周轩:“杨小姐的赞美常常令人自省是否沉默才是美德。”
“唔……”杨沧一本正经回复:“我看你顺眼,便是沉默也顺眼。像严肃的思想者大卫,神情严峻,姿态优美,看起来十分的赏心悦目,不过……大卫可没穿衣服。”
她话里话外的遗憾都快把车里的空气挤完了。
很好,这下周轩彻底沉默了。
坐上她的车,周轩也不指望对方能听从他的意见,车一路往东郊开,一个半小时后,在山脚下的一个温泉会所停了下来。
“走,带你先去吃饭。”杨沧摆手。
已经饿过劲的周轩麻木跟上。
杨沧来之前,刚刚结束了同合作单位的饭局,这顿饭吃的她心气不顺,在砸烂对面那个啤酒肚地中海的脑袋和损失三千万的订单里,她选择了来找周轩纾解。
而他的作用是立竿见影的,插科打诨,看一本正经的他被逗得哑口无言,她便乐的很快放下了身上压着的疲倦和怨气。
不过周轩显然不这么想,在对方第三次吃着饭把目光瞥向她时,杨沧终于忍不住笑了:“怎么,你也觉得我秀色可餐,要搭配着看我才吃得下饭?这家温泉谷虽然隐于山林里,但厨师的手艺可都是个顶个的。”
饭菜当然没问题,周轩无奈:“杨小姐,你可以先去泡温泉。”
而不是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吃饭。
“我订了咱俩私人池,你吃完了一起去。”
周轩望着她,表情僵了些。
“怎么?”
周轩摇头:“杨小姐如果非要泡温泉,我可以陪同,但私人池就算了。”
“私人池怎么了?怕我……吃了你?”桌下的脚踝勾了勾他裤腿。
周轩收脚,“杨小姐,太过了。”
“过?”她不屑道:“界线是什么?”
她在圈子里见过了太多的声色犬马。
界线?
人有的时候连底线都会没有,怎么还会在乎界线。
周轩并不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杨沧不愿意为了这点小事闹不愉快,便也随他去了,换了衣服,两人往公共池子去。
没想到的是,因为夏天泡温泉的人本来就少,今日温度又高,即便是公共池子也没什么人,他俩过去,有一对小情侣起身刚好离开。
擦肩而过时,年轻女孩还朝她们眨眨眼,“挺舒服的,你们好好享受啊~”
杨沧接受她的信号,把这眼又眨给了周轩。
“看出来了,能不舒服吗,脖子、锁骨、胸口、手臂全是草莓。”大概也是这原因,两人匆匆就走了。“这男的是狗吗,种那么狠,我看女孩身上到处紫红紫红的。”
周轩不搭腔。
杨沧笑悠悠地问:“你会吗?我好像从来没见过傅一璇脖子上有这些哦。”
周轩冷冷瞥过来一眼,露出眼底的不屑。
“嗯?”
“我们在学校,追求的是共同理想下的并肩作战。”
杨沧憋笑,没说那俩看起来比你更像学生的多,只被他这句话莫名讨的愉悦,嘴上就又没把门了,“你不会……就只会落在人家嘴上亲两下吧?”
她啧啧:“可真是继承着保守优良传统的文明博士生呢。”
周轩不理会她的讥讽,站在池边没有下去。
“愣什么呢?下去啊。”杨沧踩着青石板往下走,身上的汗意逐渐被清凉的山间水洗去。
温泉谷坐落山谷之间,风景清幽美丽。
这个公共池子虽然比不上她选的那个私人池,但是看风景的视野也是极佳,对面便是绿森森的大山,露天池子被群山环抱,鸟鸣啁啾,周围茂密绿植包裹,一阵清风吹来,树叶婆娑摇曳,风里是夏花与蝉鸣的合奏。
想到周轩老派古板的性格,她穿的是一件相对保守的白裙,裙摆到膝盖上,只后背光裸一片。给周轩挑的,也是这店里最常穿的黑色泳裤。
裤子递给他的时候,他还不接。
杨沧往他身下扫了眼,打趣道:“怎么?怕黑色显小啊。”
周轩一把掠过,狠狠瞪了她一眼。
杨沧靠着身后的鹅卵石,摆手:“想什么呢,下来。”
周轩吸了口气,走进池子,不过是走到了她对面,两人一左一右,占据着池子两端。
杨沧:“……”
她乐了两声,倒也没说什么,就是有点犯困了。
“我歇会。”说罢,靠着身后的池子边放的小木枕,闭眼浅眠了。
周轩绷着身体看她,直到她呼吸渐渐平稳,真的睡着了,他叹了口气,才把目光看向右边的群山。
这家温泉店在选址方面无疑是花了很大的心思,纵目向池子外望去,自然的广袤无穷向他迎面涌来,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巨大变化所引起的混乱、忙碌、是是非非都逐渐被甩到了他的脑后,耳边只有辽远宁静的天地。
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他好似也渐渐乏了,卸下浑身枷锁,沉沉睡去,梦里只模糊想:
他似乎也能偶有人生三万拨一日的奢侈,做一闲人。
然而,身边却是杨沧。
第26章 对抗的是什么 “周轩和你,是完完全全……
26.对抗的是什么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周轩的松弛, 把他拉回纷扰现实。
“唔……”杨沧睡眼惺忪地看过来,视线呆呆地在他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眉眼里有被打扰的烦躁。
周轩看她一眼,没顾上太多。
“一璇,怎么了?”
电话刚接通, 傅一璇着急害怕的哭声就传了过来。
“阿轩, 我妈妈病了。”
杨沧漆黑的目光落向他, 两人视线相对,周轩目光看不出情绪。
赶到傅一璇的寝室时,她的两个行李箱已经立在了房间里, 听到动静看过来, 红肿的眼睛又渗出泪珠,“阿轩……”
周轩轻拍她的肩膀,“别急, 发生什么事了。”
“我, 我正在准备三轮面试,忽然接到邻居董婶的电话, 她说我妈生病住院了,让我赶回去帮忙。我,我不能在这再待着了, 我得赶快回去……”她六神无主地说着,一边忍不住掉眼泪。
“别怕,先别担心太多, 我帮你一起收拾行李,陪你一起回去看看。”
“不行。”傅一璇摇头,“阿轩, 你怎么能跟我在这时候回去。”
求职季争分夺秒,傅一璇很清楚一个好的工作对周轩来说意味着什么。毕业到找工作期间在清城的开销,如果没有工作那就是坐吃山空。
“而且……”她纠结又痛苦地看着周轩,接下来要说的事才是让她如此难受的原因,“阿轩,我不能在清城继续找工作了……”
傅一璇是单亲家庭,父亲早逝,母亲包齐心靠着打零工把她养活大,但在她初中以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她在清城上学这十年,母亲一直一个人在市里生活,她无数次想把母亲接过来,但清城的房价物价都太高了,消费水平根本不是母女两人能够承受的。
毕业后,她一心想着赶快找到工作把母亲接过来,但即便明强的待遇还算不错,把母亲接过来看病治疗压力依旧有些大。况且,母亲不说,她其实一直知道,她就想一个人在故乡静静的生活,有她熟悉的街坊邻居,有她可以出去走走散步的河边小路。
偌大的清城,只会给她漂泊茫然的困惑。
博二的时候,傅一璇因为实验任务重的原因,过年都没能赶回去,包齐心在除夕前赶过来陪她,喊上周轩,三人在学校一起吃了顿饺子。
只不过没待几天,包齐心就觉得适应不来回去了。
傅一璇此时此刻清楚的意识到,她不该再让已经孤身在家中等了她十多年的母亲一直就这么等下去,在清城不能给母亲提供安稳的生活前,她需要回去陪在她身边。
想到这,傅一璇难受的心在撕裂,依旧让自己坚定下了决心:“我要回去,回家里工作,妈妈,她需要我陪。”
空荡荡的寝室,打包好的行李箱,一个电话到学校的时间,傅一璇已经做出了决定。
某些时候,周轩是非常欣赏傅一璇的,这种欣赏剥离了男女关系的暧昧,而是纯粹客观的评价,因为她总能在最痛的时候依旧做出最聪明的决定。
她的这句话说完,两人都显得极其沉默,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幽深如海的视线久久不能平静的荡着风浪卷来的浪花,拍打着两个都被生活裹挟到疲倦茫然的心灵。
谁都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毕业季,分手季,同在一个城市尚且无法走到一起,更何谈长久的异地。
周轩轻声问她:“都想好了吗?”
“嗯……”
“一直留在家里了?”
“不是……”傅一璇摇头,红肿的眼里有无法按下的期待,“阿轩,我想回来,我还想回来,但前提是,我能在清城站住脚跟。”
这句话是一块小石头,落在了干枯老旧的井里,荡起了更沉重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