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得到过的东西太多,有些哀叹童年的人偶尔也能榨出一丝温暖,以至于成为无法逃离原生家庭的理由。
但他真的没有,回忆里永远笼罩着一片灰灰的的天。
出于此,他很愿意尊重岳父母在故乡的生活,尽全力满足他们在老家的虚荣心,哪怕为难之处也要硬着头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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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坐着一家四口,陈韵一路都开得不快,比预计时间还晚十五分钟才到家。
驾驶座的窗户刚降下,她爸妈就迎上来:“小崽累不累啊?逢林饿不饿啊?哎呀宝宝睡觉呢。”
下一秒,陈星月姐弟俩的眼睛像闪电一样睁开,出于父母平常的教育没敢自己拉开车门,扑腾得像两只猴子。
陈勇忠刘迎霞一左一右打开门各抱一个,也没忘记雨露均沾跟大的两个说话。
陈韵摆摆手:“不用寒暄,直接带走吧,让我们消停会。”
刘迎霞嗔怪:“是谁一直跟我说能行的。”
陈韵一脸无辜:“反正不是我。”
行行行,她说不是就不行。
刘迎霞只问:“饿不饿?我煮粉垫一垫?”
陈韵:“不用,也快吃晚饭了。”
又说:“你们进去吧,我拿行李。”
哪用她出力,宋逢林一个人全搞定。
他扛着箱子来来回回跑二楼,最后叉着腰:“没有电梯确实累。”
农村不乏富人,大家在盖房子这件事上尤其肯花钱,村里好几户人家都有电梯。
但陈韵当时考虑到到底住得不多,设备放着容易老化生锈,二来只有区区的两层半,配个电梯实在有点大材小用,因此一票否决这个提议。
现在看来,是有点对不起壮劳力。
她伸出手竖个大拇指以示安慰:“加油,你是最棒的。”
宋逢林:“正好健身了。”
说完这句他一口气把楼梯口的箱子都推进房间,按了下门口的灯。
陈韵跟在他后面,看着一尘不染的屋子:“自建房就是宽敞。”
他们住的是个大套间,进门处有小书房和大衣帽间,往里走才是卧室和洗手间。
二楼这间房是最大的,另外两间没有书房是给陈星月姐弟俩的。
哪怕这样,他俩上回回来都被这种空旷吓到,坚决不肯像在宁江时自己睡。
想到这儿,陈韵:“不该把孩子的行李拿上来的,他们估计晚上要跟爷爷奶奶睡。”
宋逢林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杂,在晚上中间夹灯泡和再跑一趟中间只思考两秒,就决定:“那我再拿下去。”
跑得够快的,陈韵心想果然有健身就是不一样,干起活来英姿飒爽。
她光是开车就有点禁不住,也懒得现在把箱子里的东西倒腾出来,行使这个家掌上明珠的最大权利,到一楼的沙发上瘫着玩手机,彻底大解放。
刘迎霞从厨房切了水果出来,摆在客厅的茶几上:“晚上想吃什么?”
陈韵笑嘻嘻:“我固定三件套啊,你肯定买了。”
一手养大的女儿,刘迎霞还能不知道口味,但每次还是习惯性问一句,再按顺序到女婿。
宋逢林累得有点出汗,刚从洗手间洗完脸出来,抹一把滴下来的水:“我吃肉。”
刘迎霞顿时心疼:“是该多吃点肉,都瘦了。”
她看谁都瘦,还坚称孙子孙女必然瘦了有十斤,晚饭使劲地给他们夹菜。
小朋友们刚到家就跟着爷爷在院子里撒欢踢球,食欲正好大开,很给面子敞开肚皮。
心疼得刘迎霞连女婿都骂:“看给孩子饿的。”
陈韵跟着帮腔:“看给娃饿的。”
她故意带点佟湘玉口音,宋逢林憋不住想笑,垂着头掩盖不住肩膀在动。
陈韵见此立刻发难:“哎呀,居然还敢笑,可见没反省。妈,罚他三天不许吃饭。”
刘迎霞拍她的手:“你也不乖,少说话多吃饭。”
但一家人在一起,谁的话也不少,连细碎的日常也能翻出来花。
第66章
吃过饭,老两口想带孩子去村里的篮球场乘凉遛一遛。
陈韵乐于撒手,往沙发上一趟:“再见了诸位。”
宋逢林的天平朝她倾斜,把小朋友的保温杯递给长辈:“那我也在家吧。”
刘迎霞:“行,柜子里有零食,冰箱还有西瓜和柚子,我给你们切?”
宋逢林:“刚吃饱,等会我再切。”
也行,他们这么大人了,刘迎霞也没什么好叮嘱的,两代人相携而去。
人一走,安静得池塘的蛙叫和树上的蝉鸣都吱吱哇哇的。
陈韵听着也不嫌烦,自顾自玩手机,眼角余光看见宋逢林手背在身后满客厅踱步。
她道:“你这样很像大领导。”
宋逢林垂头看肚子,觉得最近的努力应该让自己已经初步脱离了大领导的范畴,收收腹,肩胛骨像蝴蝶一样展开,企图让整个人显得更挺拔:“这样呢?”
陈韵笑:“我是说你走四方步啦。”
宋逢林:“什么叫四方步?”
陈韵:“就狄仁杰那样的。”
能举的例子很多,偏偏是狄仁杰。
宋逢林不自觉叹口气,没料到声音还挺大。
陈韵放下手机:“夸你你还叹气。”
宋逢林:“你夸我像狄仁杰,我……”
他对这位演员没有意见,但此刻真的很难开心得起来。
陈韵:“我是说你走路好看!肩特别挺,不像有的男生长得高,脖子就往下缩!”
哦,是这个啊。
宋逢林尴尬挠挠脸:“不好意思,我们胖子比较敏感。”
说起来,他体重暴涨不是一两年,但陈韵好像还是第一次听他用“胖子”这种自称来调侃,心想原来他会介意这件事,说:“现在已经不是胖子了。”
宋逢林早上出门的时候刚称过,露出点兴奋:“已经瘦了二十五斤。”
距离他说要减肥才两个月,成果就如此斐然。
陈韵坐不住,扑腾一下站起来:“我胖了两斤!”
宋逢林没敢说觉得她太瘦了,嘴上安慰:“我都没看出来。”
别人更加不可能。
陈韵可不管这些,用力挥舞两下手臂当作运动,但她晚上吃得太撑,一动好像整个胃都跟着晃荡,极度的不
舒服。
她小声吸口气,再看眼前人恶上心头:“我不练,你晚上也不许练,过来坐下。”
宋逢林也不觉是“恶”,看着她眼角眉梢都带笑:“好。”
陈韵这下舒服了。
她也只是说说,坐下来又换上善解人意的表情:“刚吃饱要休息一会才行,你等会再练。”
真理,永远掌握在她手上。
这句话换个角度,也可以变成她说的永远是真理。
宋逢林高举支持的大旗,挨着她坐,一边问:“妈刚刚说后天搭大棚是吗?”
他们这次回来能蹭顿喜酒,但不全是白蹭的,亲戚之间总得搭把手——哪怕不干嘛,露个脸是必要的。
陈韵:“对,要炸油果做包子。”
红白喜事规矩多,她也说不清哪些是哪些,但有件事几十年如一日:“奇怪了,一到这种时候就觉得油果包子都好吃。”
一听,宋逢林脑海里冒出“糖油混合物”几个字:“感觉我这趟回来肯定要胖。”
陈韵肘击他:“不许说扫兴的话。”
宋逢林手比划一下,意思是嘴巴上拉链了。
他很少有能用上“古灵精怪”四个字的时候,此刻倒是恰如其分。
陈韵心想也许是父母和孩子都不在场,他总是高规格的自我约束也可以稍稍放松。
她道:“再拉开,我有话要说。”
宋逢林依言,心里不知怎么就高兴起来。
陈韵就想逗逗他,压根没什么要说,眼睛转了一下,伸手碰碰他的头,跟哄小狗似的。
宋逢林记得很小的时候,大人们都说男孩子的头是摸不得的,理由左不过是跟什么尊严气概的挂钩,他这种标准的理科生脑袋,一直没办法把虚无缥缈的东西和实体划等号。
哪怕有关系,他在陈韵面前本也不存在太多这些,肩膀往下更放沉一点。
即使陈韵没有养过小动物,也看得出这是一种讨好。
这种别人任她掌控的感觉,叫人心惊又心动:“宋逢林,你脾气怎么这么好。”
宋逢林平视她,眼带笑意:“不然哪来的老婆。”
陈韵承认结婚的时候是看中他的性格,但未必没有抱着“我不信有人能一直这么好”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