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的同时陈韵伸手关掉了床头灯,室内陷入黑暗。
不知为何他的心也咯噔一下,好像短暂地漏了一拍。
陈韵对此一无所知,打个哈欠:“晚安。”
是很晚了,宋逢林看一眼时间。
他心想大概只有孩子的事情能让她如此的兴致勃勃话语不休,也不知几时才轮到自己有这个运气。
生她的,她生的。
人家有世界上最紧密的联系,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宋逢林自知后来的居不了上,往她边上再凑一凑:“晚安。”
夏天里热,房间里空调的温度已经开到最低。
陈韵略嫌他挤得慌,但也没耽误睡得好。
接下来一个多礼拜的生活好像都跟今天差不多,让人有时候恍惚今夕是何年。
要不是每天能看到宋逢林的体重曲线图直直向下,陈韵都快以为时间短暂停止了。
她每天盯着图都在暗自计算数字,这天早起加减乘除算半天,不得不感叹:“你瘦二十斤了。”
宋逢林:“所以要掐我一下?”
陈韵收回自己的手,理直气壮:“对。”
又站到称上:“不错,我也瘦了0.3斤。”
她基数小,这种些微的变化根本看不出来。
但宋逢林还是很捧场:“脸也小了一圈。”
可拉倒吧,陈韵往下一蹦:“我都没看出你脸小了。”
宋逢林急于显示自己的成果,往前一凑:“还是有一点的。”
也不知道是他现在没戴眼镜还是减肥的功劳,陈韵:“眼睛有比较大。”
又后退一
步仔细端详:“现在有一种你的五官忽然长出来的感觉,这么看阳阳是有点像你。”
别说是她,宋逢林看镜子里的自己都有点陌生。
他摸摸自己的脸,手慢慢抬高到眼尾处,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陈韵打个依旧失败的响指:“回神啦,再不出门你要迟到了。”
赵焱今天带学生参加比赛,地点就在宁江大学的信息中心,给宋逢林也拿了张门票。
这么一提醒,他想起来自己进屋是干嘛的,问:“家里还有别的皮带吗?我那个坏了。”
他平常是不扣皮带的,嫌那玩意勒得慌。
但现在是件件裤子摇摇欲坠,没法不用。
陈韵:“那你只能先用我的,或者去爸那里拿一个。”
还跑一趟,怪麻烦的。
宋逢林:“用你的吧。”
陈韵给他挑了个贵的,稍微比划一下:“好像得扎两个孔。”
宋逢林迟疑:“这是Gucci吧?”
陈韵:“扎不坏的,家里有工具。”
宋逢林:“有没有便宜点的?”
他还是怕给扎坏了,心想好好的东西多可惜啊。
陈韵就觉得再好的也是买来用的,说:“就它了。你别动,我量量从哪打孔。”
她张开双手,以环抱的姿势抱住了宋逢林的腰,上半身微微的向前倾贴在他的胸前,踮着脚下巴搭在他的肩膀,视线想要往后看。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至极,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说真的,这个姿势一点也不方便测量,倒容易引起别的“事故”。
宋逢林下意识地搭着她的腰,力气收拢。
陈韵愣了一下。
她不是第一天结婚的人,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小声叫他的名字,有点想挣脱。
简直是火上浇油,宋逢林好像体会到电流的感觉。
他用力地闭上眼,语气温柔:“我知道你不想,但是先别动,我缓缓。”
陈韵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结巴:“那个,我,我是觉得孩子还在外面,而且,你,你那个快迟到了。”
宋逢林:“嗯,我知道。”
他的平静像是一把针,刺破了陈韵的借口。
她嗫嚅:“我……”
到底没有我出个所以然来。
儿子出生以后,她对夫妻生活就兴致缺缺,一次两次的拒绝可以说是客观条件不允许,三次四次的意图就很显而易见。
宋逢林私底下找医生咨询过,觉得大概还是产后后遗症的一种,建议做丈夫的多多关心陪伴,等时间来治愈,如果夫妻关系实在受影响再一起去就诊。
说实话,宋逢林没觉得受影响。
他之前加班多,常常到家已经是半夜,躺在床上的时候灵魂都不知道飘到哪,任何旖旎的念头都没有,因此很能理解这种无欲无求。
于他而言,重要的是每个夜晚的相拥而眠。
此刻她在他怀中,足以抵过一切。
大概是心有灵犀,陈韵也一直没松开手。
但究竟为什么,她本人或许都搞不清楚。
第39章
磨蹭了一会,宋逢林出门的时候就有点着急。
偏偏他难得开一次车,在路口处还忘了拐弯,一口气开出二里地才找到掉头的位置,等到赛场正好领导讲话结束。
几束灯光同时照亮,台下观众心不在焉地鼓掌,背景音乐放的还是运动会入场仪式那首。
怎么说呢,还真一下子有了重燃青春那味。
宋逢林想起自己念大学的时候。
他对学生时代其实很少有怀念的情绪,因为有经济能力远比十八岁来得重要许多。
然而大概是越长大对回忆越宽容,那些盼着赶快结束的日子最近出现得越发频繁,好像抿抿嘴能咂巴出糖精味。
腻人,但也是甜的。
说到底,宋逢林也到了一看见这些青春洋溢的脸庞就觉得心情好的年纪,仿佛他自己也变得有活力。
他心情颇佳,找了位置坐下来,一边给赵焱发消息。
赵焱回复:【来走廊唠嗑】
不是他让来看比赛的吗,怎么跑外面唠嗑去了,宋逢林只得猫着腰再出去。
他刚刚进去的时候没注意,这会才看到赵焱就站在入口的边上,对面有一位两人的大学同学王方。
人和名字虽然是都记得住,近况倒是不得而知了。
赵焱和王方也正好聊到这一茬,两个人同时看向新来的人,一起打招呼。
一个说:“王方你还记得不?”
一个说:“逢林,好久不见。”
宋逢林分别回答。
“记得。”
“是好久,毕业后就没见过。”
王方:“一毕业我就去美国打工,前两个月才回来。”
他今天是赞助方代表,没想到还没入场就遇见熟人。
说得像是去美国刷盘子似的,赵焱:“当年CA来招人,咱们班几乎都去面试了,上的就你。”
那可是互联网的老牌公司,至今在硅谷还是块响当当的牌子。
王方谦虚:“是大家不想去而已,我记得逢林就过了。”
宋逢林一恍惚才点头:“结果出得晚,我已经签了三方,不好爽约。”
又说:“那时候还以为将来有机会去,这岁数了还没去过美国。”
王方:“那地方也没啥好的,还得是咱们国内。”
又感叹:“这次回来感觉真的变化很大,我都跟不上时代了。”
三个人顺着这个话题天南海北的聊,明明是来看比赛的,反而没在观众席坐多久。
聊得不过瘾,散场后本来想顺势去吃个午饭的,可惜中年人都有事,只好拉个群约定改天见。
错过当时顺理成章的气氛,下次开口邀约反而变得艰难。
连不善社交的宋逢林都知道,所谓的“改天见”只是托词,但他没想到,隔几天赵焱还真组织起一次小规模的大学同学聚会。
说真的,赵焱自己都没想到这次能把在宁江工作的几个老同学都凑起来。
他在临时组建的群里格外热络,生怕第二天大家把脸和名字都对不上号,不知道从哪把大学时候的照片都找出来刷屏。
当时的科技不够进步,十几年后再看,一切都很模糊。
宋逢林放大又放大,从犄角旮旯里找到自己,又不太确定,把手机递给老婆看:“你觉得这像谁?”
孩子们刚睡着,陈韵珍惜能自在看电视的时间,扭过头瞧一眼:“不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