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生活所迫,她不会典当这些物件。可惜在荷庄县时……柴米油盐的琐碎生活总是大过回忆。她得先活下来,吃饱饭,才能有力气去回忆过往。
何况她还得养孩子。
时清欢看着萧翎胥:“算我欠你个人情。”
萧翎胥眸中浮过一丝笑意:“好啊。”
谢长宇走来,拱手道:“殿下,王妃,小船已经准备好了。”
萧翎胥应声:“知道了。”
他带着时清欢来到小船放下的位置。有阶梯板连接在大船和小船之间,有侍卫在两边拉扯上粗绳,方便上下之人借助绳子保持身体的平衡。
时清欢挑了下眉。原来萧翎胥说的准备了小船是这个准备法。
看起来也没毛病,就是乘坐在大船上可以观赏大片湖面,却要下到小船坐着去划船……忽然间有种没事找事的感觉。
这和自己原本所想不太相同。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萧翎胥先下去,时清欢抓着绳子,一步一步走的很稳,确保自身平衡,脸上表情却不由自主显现出些严肃紧绷之意,看起来十分谨慎。像是害怕自己没踩稳会摔倒,又担心自己出糗被人看到。
萧翎胥站在小船上望着她下来时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下。
正好坐下来的时清欢恰好听见了:“笑什么呢?”
萧翎胥话语微扬:“你刚刚的表情,很有趣。”
时清欢眯眸,随即嗔他一眼。
萧翎胥立刻改口:“我的意思是,你走的很稳。”
时清欢轻哼一声。
他们两个上小船后,原本在小船上的侍卫返回大船上,绳子和阶梯板也收了回去。
萧翎胥很自觉的拿起船内放置的船桨,划水而动,慢慢驶离出大船范围。
时清欢暗暗深呼吸几次平稳住情绪,低头找船桨要和萧翎胥一起划船时,才发现小船上只有一副船桨。已然在萧翎胥手中。
她微诧:“怎么只有一副船桨?”
萧翎胥道:“有我在,还需要你划桨?”
时清欢一愣,想着萧翎胥可能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立即解释道:“可划船之事是我提出来的,桨都在你手里,我难道就这样干坐着看你划船?”
“我是想来划船,不是想要看你划船。”
说着,她摊开手,肩膀微耸了下,模样有些无辜。且无聊。
萧翎胥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理。但此刻小船上的确只有一副船桨,稍微思索后,他将左手的船桨递给时清欢。
时清欢毫不犹豫接住,放去习惯使力的右侧。船桨入水,她开始用力。
以前在荷庄县,她时常用竹竿撑竹筏,偶尔会带念念乘坐小舟去湖中看看风景,划个桨对她来说小菜一碟。有点时间没有碰小船与船桨,她反而有点想念。
不是自己惯用的,手感并不熟悉,但,能用。
她玩得开心,且精力十足,甚至完全不需要萧翎胥使劲,承载他们两人的小船都能在湖面自由穿行。
萧翎胥忽然明白,时清欢打人疼,不仅仅因为她是断掌,还因她确实力气大。大概是常年采莲、撑竹筏练就的。
他眸子里显映着此刻与他而言仿佛正耀眼的时清欢,眼中笑意更深。风拂过湖面,也吹过他心尖。
此刻,大船甲板上。
谢长宇抬手挡在眉上,眼睛远望着正在湖中划船的萧翎胥与时清欢,眼神逐渐不解。
真奇怪,为何出力划船的人是王妃?殿下怎么一直看着王妃而不动手啊?这样可不行啊!怎么能让姑娘家做这种体力活呢?
难不成……这是自己理解不了的一种风趣?
可是也不太对啊……这划船,又让姑娘家划船作为其中风趣的吗?他从未见过,甚至都没听说过啊!
半柱香后,小船划回到大船旁。
等候在甲板上的侍卫们立即将阶梯板和绳子放下,其中一个侍卫快速下船固定,甲板上侍卫稳固另一端。
时清欢先踩着阶梯板登回大船,萧翎胥在她身后认真关注着,以防她有个没踩稳身体往下倒。直至确定时清欢稳稳回到甲板,他才随后登上。
两人回到船舱,侍女准备好了净手洁面的温水,还有整齐摆放在桌上的糕点与茶水。
时清欢将身前系着的丝带解开,脱下披风放去一旁,随后取过布巾打湿后洁面。温热的布巾自额前向脸颊抹过,至下颚后又转动方向将脖子一并擦拭而过。
随后她将手浸泡在温水中,舒缓久握船桨时的不适感。许久没有握桨划船,竟有点不太习惯,虎口处有些微被摩擦的疼痛感。
萧翎胥清洗脸与手后,来到时清欢身边,看她将手泡在温水中,轻眯了下眼:“手疼?”
时清欢没隐瞒:“有一点点。”
“可能是许久没划船了,忽然间动手,有点点不习惯。无妨,一会儿就好,不是什么大事。”
萧翎胥问:“要抹点药吗?”
时清欢转头朝他笑了下:“一没破皮二没出血的,抹什么药呀?我就是使劲的时候压在船桨上,所以有点不舒服,等会儿就没事了。”
言语间,她将手从温水中抬起,侍女递来一块干布巾,她接过后擦拭去双手上的水渍。
她朝桌子走去,萧翎胥也跟着她过去。
她闻到什么,中途折转方向拿过旁边柜子上的香炉,转身发现萧翎胥就站在自己身后,显然是跟着过来的。
她挑了下眉,回到桌前坐下,萧翎胥跟随过去入座。
时清欢忍不住笑了下。都已经到京城了,他竟然还是一副准备随时跟着自己的感觉,生怕自己会跑。
这要是别的地方,勉勉强强还能理解一下。可如今这是在湖面,她想跑也跑不了啊。他在担心什么?
听见她的笑声,看着她脸上没隐藏的笑容,萧翎胥不解:“你在笑什么?”
“在笑你啊。”时清欢将香炉放在桌面,低头凑近嗅了嗅,眉心轻蹙了下,随即舒展开,转而问:“这个是什么香?怎么有点药材的气味在里面?”
萧翎胥道:“的确是药材制成的香,有安神的作用。你不喜欢这个香的气味吗?”
他看着时清欢,又问:“你方才说在笑我?笑我什么?”
“嗯,这个药香我不是很喜欢,有点苦涩的味道,放在房中安神感觉反而会睡不着。”时清欢抬了下手,示意船舱房间的侍女们都下去。
等她们都出去后,她才接着说:“我在笑你仿佛还是在荷庄县时一般,犹如狗皮膏药。”
萧翎胥挑了下眉,抬手撑头,目光注视着时清欢那边:“能让你看见我,当个狗皮膏药我也没有意见。”
时清欢将香炉放桌边推了推,转眸看向萧翎胥:“你不跟着我,我也看得见你。”
萧翎胥笑:“那我不在你身边,你看不见我的时候,你会想我吗?”
时清欢微愣,略有些意外,显然没料到萧翎胥会这样问,但也没有回避这个问题,按心中所想来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得实践一下才知道。你又没走,我怎么知道我会不会想你?”
萧翎胥轻笑了下:“说的也是。”
时清欢将一碟精致糕点推到他面前:“吃点?”
萧翎胥点头:“好。”
自东山雾海湖回到陵王府时,已然天黑。
他们才进门不久,谢长柳便跑来禀告:“殿下,王妃,你们回来了。念念小姐和大虎说你们两个不回来,他们就不吃晚饭,怎么劝都不听呢。”
时清欢赶紧加快脚步往里去。
萧翎胥跟过去的同时,问身边的谢长柳:“他们两个今日与云先生相处如何?”
谢长柳如实告知:“云先生很喜欢他们两个,只不过他又说,念念小姐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很快,而大虎天赋要差一些,但很努力。”
萧翎胥点了下头,又问:“云先生送回家了吗?”
谢长柳答:“黄昏时,已派人将云先生安然送回他住处。”
萧翎胥应声:“嗯。”
至内院,时清欢已找到念念和大虎,他们两个正在温习白日里他们跟着云先生学的字词,认识那些字后,再慢慢的自己练习去写。
看见时清欢回来,念念立刻放下手里的笔,笑着向她跑过去:“娘亲!”
大虎见状,也赶紧放下笔,朝时清欢跑去:“欢娘子,你回来啦!”
时清欢俯身下蹲在他们身前,张开双臂迎接他们朝自己绽开的拥抱,稳稳当当将他们两个抱住。
念念笑问:“娘亲,你和爹爹去哪里玩了?怎么那么晚才回来呀?”
时清欢答:“我们去划船了。”
“划船?”念念眼睛瞬间亮起,神情立即期待起来:“我也想去划船!”
大虎看着时清欢,也很期待。
时清欢笑着,还没来得及说话,随后而来的萧翎胥伸出手在念念和大虎脑袋上摸了摸:“只要念念和大虎听话,好好跟着云先生上课,之后天气好的时候,会带你们出去玩的。”
念念转头:“可以划船吗?”
萧翎胥点头:“可以。”
大虎扭头询问:“那可以去爬山吗?”
萧翎胥笑着:“可以。”
他说:“你们之后想去哪里玩,都可以。但现在,得吃晚饭了。”
念念和大虎齐齐点头:“好!”
他们两个牵着手,欢欢喜喜走在前面。
时清欢缓缓站起身来,才站稳,手就被萧翎胥握住。她愣了下,被握住的那只手有刹那僵硬,却又很快恢复如常。她没有挣脱开萧翎胥的手,任由他牵着自己追上念念和大虎的脚步。
她只顾着提醒自己要保持冷静,没看到身侧萧翎胥眼中越来越深的笑意。
晚饭后。
时清欢陪念念和大虎在房中温习他们今日所学,遇到他们写的不太顺畅的字,和在荷庄县时一样握着他们的手慢慢写几遍,再让他们自己重新写。
夜色渐深时,他们被侍女们带去各自沐浴。时清欢也得以稍微歇息,站起身活动活动了身体。
秋蓉自院中走来,行礼后开口:“王妃,为您沐浴的热水已经准备好了,请您移步。”
时清欢点头:“知道了。”
待她沐浴后回来,发现这个时候本该在他们自己房间准备睡觉的念念和大虎正在她房间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