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被人追杀。
那瘦弱的身形。
薛洺不必看,他一眼就知道是谁。
薛洺神色不明,只是周身的低气压更浓,厉声一呵,加快步子,朝着意玉疾驰而去。
这种时候,他也只是淡然。
虽说心烦,但也只是觉着事情麻烦,并不会乱任何阵脚。
但过去救人时,他看到了意玉的脸。
苍白,脆弱,求生欲望浓厚。
薛洺脑子哗然一声。
过往的记忆,相似的场景,同样的脸颊,在他心里、脑海里缠绕紧腻。
意玉求生,死死抓住缰绳垂死挣扎的模样,同薛洺记忆中一个最为伤痛的场景,重合在一起。
那时候,明玉就是这般,病殃殃地躺在床上。
明玉同意玉生得像,但气质却全然不同。
明玉微微富态,五官长得开,是富贵花的气质。
而意玉不一样,她卑微瑟缩,瘦弱不堪,生来就仿佛低人一等。
但明玉临死前的模样,却同如今形若枯槁的意玉一般。
薛洺记得很清楚,死前,明玉那么骄傲雍容明媚的一个人,瘦弱不堪,双眼青黑。
原先粉嫩的嘴唇,总涂着一层红香的胭脂,如今却干裂,白得似是涂了一层面粉。
瘦弱成那样,憔悴成那样。
把身后事一一都无奈地嘱咐,在死亡面前,没了任何的骄傲,去交代那些她不乐意讲的家务事,甚至很容易吃醋的明玉,主动让他去娶妻妹,娶意玉。
弥留之际,她看着床帐,满眼不甘地说:“我不想死。”
她顿了顿,后看着他,“我还想陪你,薛郎,可我没法子。”
他们年少夫妻,他怎么能不心疼?
那样的模样,深深刻在了薛洺心里。
如今,那种对活着的渴望,副在薛洺梦里循环往复的场景,同意玉半垂着身子,即将坠马,却仍旧死死抓着缰绳,渴望一点生机的模样重叠。
甚至,她们两个有一张相同的脸。
薛洺罕见地不再淡然。
他失了控,生怕再晚一步,就会像明玉当年一样,死在他面前。
明玉……明儿。
薛洺救下了意玉。
他把女子箍在怀里,女子晕死过去。
他探了探心脉。
还活着。
薛洺松了口气。
没死。
她没死。
过了好久。
后,他恢复了淡然。
仿佛刚才的失控只是幻觉。
仍旧是那个不显山水闲庭信步的大将军。
简单地把用双手轻松托稳住意玉,把她抱着放进姗姗来迟的郝辛的马车里。
等安顿好了,他就干脆地把被看门人叫过来接待薛洺的知州,唤了过来。
知州哈着腰,薛洺只是闲庭信步地挺着脊背,清洗自己的马,不说话。
俄顷,知州急得汗珠都流下来了,薛洺才惜字如金道:“梅家情况,说说。”
*
意玉到了次日下午,才睁开眼睛。
她浑身似是被碾过一样酸痛。
勉强撑着起身,便见到正吩咐属下办事的薛洺。
她没死,而且在梅家宅子的大房间里。
薛洺一直留着份心观察着意玉。
见意玉醒了,便立马中止吩咐。
他快来到意玉身侧,看着她的模样变得好不好。
见她要动,还不容拒绝地给掖了掖被子。
意玉的记忆,还停留在薛洺明确说不喜欢她,连声音都不想听到的时候。
于是只是点点头致谢,连招呼都不打。
薛洺还以为她因他误会她,在闹脾气,问她:“哑巴了?”
意玉摇摇头:“没有,只是记得您不喜欢听意玉说话。”
薛洺一愣,太息。
薛洺很坦荡:“紫蝶那件事,不是你做的,是我误解你了。”
“甚至,你还算是,紫蝶的恩人。”
意玉赶忙说没有。
但这两天糟心事太多,冤枉被解开,她差点死了时没哭,现在却掉下眼泪。
泪珠啪嗒滚落,滴在她有血痂的脸上。
薛洺看着,觉着更加可怜了。
意玉想……
薛洺救了她,他那么好,她也不能让他再烦心了。
他很讨厌她,这是他的诉求。
正巧,她也做了打算,能满足他的诉求。
于是,意玉小声说:“我没有想伤害人,最起码,绝对不会伤害您。”
薛洺听了这话,心里软了又软。
她比不得明玉独立明媚,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子,何况她自小的生存环境,薛洺是切实见过的。
如今,她说这话,都这般对他表忠心了,台阶都给他了,他也顺着下吧。
他眉目舒开,抬起掌心,很温柔地想给她擦去从脸颊上滚落的啪嗒泪珠时。
却听到意玉说:
“我们和离吧。”
薛洺要给意玉擦泪的手怔在半空。
他的脸一瞬间垮了下来。
第26章 他不让她和离
薛洺此人,把自己人和其他人分得特别清楚。
对于珍爱之人,怎么胡闹,他也都能全盘托底。
但如若一个普通人,陌生人,对他并不算多么重要的人,如果去冒犯他,那么绝对会被更加强势地反攻。
比如这次,梅家算是歪打正着冒犯到了他头上。
梅家毕竟是杭州首富,势力也算是强悍,平常京官自然会顾及。
但薛洺顾不了那些,顶了天给梅家留条人命,不为了这种蠢货让自己沾腥。
表哥梅闹,外加舅舅梅双心,一起被薛洺打包送进天牢,一点情分都没留。
还找军中之人,个顶个的壮块头,去趁着摸黑,把两个人狠狠折磨了一顿。
把意玉受过的,都两倍还了回去。
意玉脸颊因坠马划了一道口子,梅闹和梅双心的脸上就各被划了两道口子。
意玉两天没吃饭,梅闹梅双心也被薛洺吩咐着饿了四天,只给口水防止死了。
……
都是双倍,更加强悍地压回去。
再比如,对待意玉主动提出和离这事。
意玉说完和离的话,薛洺没理意玉,因为正巧被他派出去收拾梅家舅舅表哥两人的鞍锁回来了。
她盘踞在牙床上,含进一汤勺的药汤,就听到了如上的薛洺的杰作,一口药汤卡住了,咳咳。
“哎呦,你可别在人小姑娘面前说这些凶煞可怖的话,吓到人可不好了!”
一声浑浊中气十足的男人壮声,跟着厚重如苍松的脚步声,一步步从门槛冲进房内。
意玉咳嗽着,抬眼一瞧——
发现是上次宴会,喊她弟妹,却被薛洺明令禁止他喊弟妹的盐铁司使郝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