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左茯苓呼出一口气,用手指摩挲着丹药瓶。
可是不知为何,她现在并不想这样做。
所以当白拂英和她说这只是缓兵之计时,左茯苓十分轻松地接受了她的说辞。
左茯苓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也许,城主接二连三送她去死,真的让她伤了心吧。
左茯苓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天色,转身回房。
她还要尽快恢复灵力,以免再拖了白拂英的后腿。
——她已经因为实力弱被城主厌弃了,总不能再因为实力问题被白拂英嫌弃。
白拂英还不知道与她一墙之隔的左茯苓心绪是如何复杂。
虽然这两日发生了不少事,但她还保持着镇定,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能抽出时间修炼。
灵力沿着心法路线,在体内运转几个周天,再凝练一会儿剑意,天就蒙蒙亮了。
算了算时间,白拂英去庭院中练剑。
这是她的习惯。
只要早上有时间、有条件,她必然会练上半个时辰的剑,以保持对剑招的熟练。
现在手头虽没有剑,但白拂英倒不一定拘泥于固定形态的武器。
即使是一根树枝,拿在她手里,也能用出凌厉的剑招。
左茯苓也修炼了一夜。等天光破晓,她走出门,便见白拂英的早课已经进入了尾声。
只见她一身黑衣,眉眼微凝,手持一根树枝,动作间剑气闪现,如骤雨般迅疾而落,又如海浪般翻涌奔腾。
好利落的剑招!
不同于太荒修士那种毫无章法、全靠经验的剑招,也不是中洲修士普遍规矩有余、灵活不足的剑招。
她的剑活泛灵动,剑气时而激烈翻腾、时而平静沉稳,一起一收张弛有度,让人猜不透下一招会从何处而来,又会向哪里袭去。
而白拂英本人的身影,就隐藏在剑招之后,宛若深海中隐藏的青黑色礁石,又像是牵引着滚滚潮汐的皎白月光。
即使左茯苓不用剑,也能从她的剑招中看出几分妙处来。
左茯苓想着若自己是她对手,该如何破解她的招式,最后却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她哂笑一声。
也是。上次,她不就是败给她了嘛。
虽然那次白拂英是靠着灵力引动湖水击败了她,但左茯苓知道,就算白拂英不那么做,不出百招,自己照样会败。
败的不冤。
思索间,对面白拂英已经练完了一套剑法。
而承载她灵力的树枝也终于不堪重负,就这么化为齑粉,随风飘扬。
左茯苓回过神,见她停下来,就走过去:“你这么早就起来练剑?”
也许是因为天赋强,也许是城主府内还算安逸的生活让左茯苓丢失了紧迫感。
她虽然不懒惰,修炼也算勤勉,但很少起这么早练剑练枪。
现在看见白拂英比她强还起这么早,顿时有点好奇。
白拂英道:“我习惯了。”
不早起些,反倒不安。
“……真好奇你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左茯苓看看天色,“难道中洲那群人都这么勤勉?不能吧?”
白拂英坐到石凳上:“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如何不代表他们如何。”
左茯苓想想也是,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我刚看你剑招,有一些玄云剑法的影子,和城主的招式似乎有一点像,但细节又不太一样。”
白拂英点点头。
“是我在玄云剑法的基础上改过的。”
她没有隐瞒。
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
玄云剑法是玄云仙宗最基础的剑法。此剑法没什么特色,但有利于夯实基础。
玄云仙宗里修剑的弟子最先接触的,就是这部剑法。
但这剑法虽然好处颇多,但终究是大众货,不贴合各人体质。大多弟子在有了其他剑法后,就会把它抛之脑后。
白拂英倒没有。
原因很简单:她不会别的剑法。
在玄云仙宗所学的一切,都被誓约封印,无法再使用了。
被放逐到太荒后,更是没有渠道接触其他剑法。
这本烂大街的基础剑法,是白拂英唯一从玄云带走的东西。
后来她实力稍强一些,对剑之一道也有了自己的感悟,就在玄云基础剑法上改了改,改出了独属于自己的剑招。
“原来是这样。”
左茯苓低头沉思。
白拂英则是走到枯井边:“我再下去看看。”
左茯苓回神走到她身边:“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白拂英道,“你留在这里。如果有守卫过来,就暂且应付一下。”
左茯苓还想说什么,但想到自己现在没有灵力,只好作
罢。
“那你小心。”
白拂英点点头,跃入井中。
昨天走过一次,她对通道内的路线已经熟悉了。
进入井中,她径直走入密道。只不过这次,她在岔路口处选择了另一条路。
地下的路太复杂,白拂英只去过两个地方,其余通道对她来说,都是未知的。
没有左茯苓跟在身边,通道内安静了许多。火光摇晃间,只能听到她的脚步声。
漆黑的通道仿佛一望无际。白拂英敏锐地注意到,这条路比她去过的几条路都要长。
走了良久,路的尽头终于出现白色的光,这代表前面出现房间了。
白拂英下意识地想抽出剑,手摸到腰间,才想到现在剑并不在身边。
她收回手,双手并拢隐在袖中,隐蔽地捏了个法诀,随即走上前。
“乒!!”
也就是在这时,门内传来尖锐的声音,好像有花瓶从高处掉到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
同花瓶碎裂声一同响起的,是一个女人痛苦的叫喊。
不,那声音已不是叫喊,而更近似于野兽般的嘶鸣,从那夹杂着愤怒与恐惧的声音中,白拂英可以窥见她有多么痛苦。
白拂英表情没什么变化——她对无关人等,向来没有什么多余的同情心——她只是微微一顿,然后推开了那扇门。
门后的景象映入她眼帘。
刚一开门,白拂英全部的注意力,就被正中央足足有半个房间大的池子吸引了。
她走近几步,低头看向池中。
池子是长方形的,四边用一种灵玉包裹,池内装着满满的液体。
液体则呈现出不祥的黑紫色,些许紫色毒烟从池中冒出,飘满了整个房间,浓烈的香气也随之逸散。
而那池上水面平整如镜、毫无波澜,白拂英略一垂头,水面上就倒映出她的面容。
水面不透明,光从上方看下去,无法判断这池子有多深。
是毒?
……在这种地方,似乎也没有第二种可能。
白拂英伸出手。先是指尖碰到池水,而后慢慢没入池中。以她的手为中心,水面泛起一圈涟漪。
因为她所处之处是“虚实之间”,所以这池毒水没能伤到她。
白拂英甚至没有任何感觉,就好像眼前的不是一池水,而是一团空气。
池子很深,直到她将整条臂膀伸进去,都没能试探出池水的深浅。
白拂英站起身,视线缓缓扫过室内。
除了她之外,室内还有二人,一个是个认不出本来样貌的女人,刚刚发出叫喊的应该就是她。
她奄奄一息,倒在角落,身上全是毒素腐蚀出的伤口。在她身边,有一个碎裂的花瓶。
另一个则是武十。
即使此处没有其他人,武十也仍旧戴着面具。他对着女人怒目而视,面具下的眼神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仅看了一眼,白拂英就推测出刚刚发生的事。
恐怕是这女人痛苦之余,拿起花瓶想要袭击武十,却不想被他躲了过去。
白拂英对她不感兴趣。
武十也是。
他甚至没看那女人一眼,就顺着台阶走入满是液体的池中。
黑紫色的毒液浸湿他的身体,逐渐将他半个躯体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