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看向江羡年,忽然有些庆幸他的爱情启蒙老师是她,而不是别人。
今安在取回影子后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江羡年。
脑子还在木着,肌肤率先感到泪珠的滚烫,随后双手也醒了过来。他想抱住娇软的身躯,却想起了羞愤离开的决绝背影,手虚虚环了半天,最终还是垂回了身侧。
无情的人没有拥抱的权利。
那晚江羡年离开后,他一个人在街上游荡,想着她的话,觉得自己似乎做了很过分的错事,由此引发出极度的不安。
他找不到自己的错误,也没人愿意告诉他哪里做错了。他想补救,却束手无策,想来想去最终把一切错误归结到自己。
他是一个没有情根的怪人,所以做朋友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因为他回馈不了对方给予的感情,就像是把水倒进一个没有底的瓶子,白白浪费。
他不懂江羡年想要什么,不明白即是原罪。
打算离开前,他没有回客栈和江羡年道歉,尽管他知道自己应该道歉。
应该道歉和懂得道歉是两件不一样的事,一个是从道德看,一个是从内心看。
可他的心是空的,徒有其表。
可到底没有走成,影鬼的搅合让他再次见到了江羡年,还得到了她的谅解。他恍惚不知今夕何年,感觉之前做了一场噩梦,然后醒了三天,又掉进了美梦里。
影子离体太久留下了乏力的后遗症。
他躺在床上,稀里糊涂地接受了三份道歉,因为他们趁他偷走影子时翻看了他的游记。
洛雪烟替江寒栖道完歉后就离开了,留下他和江羡年。
磨人的沉默塞在他们之间,沉甸甸的,像是有了实体。
他不擅长开场白,难得憋出一句话,说了不到一半就被江羡年打断了。她把花灯会的告白翻了出来,复述他说过的话,说一句,问他一句当时的想法。
他如实告知,把江羡年逗得前仰后合。听到最后,她擦了擦笑出来的泪花,惋惜地说了句:你早点说该多好。
他避开江羡年的视线,自卑道,我怕失去你这个朋友。
他始终觉得没有情根的自己像个怪物。
秀气的小拇指伸到眼下,勾住了他的小拇指,晃了晃,耳边是宛如歌声般的呓语:江羡年要和今安在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
他当即接上,小狗。
之后两个人都笑了。
突然,江羡年很认真地看着他,说她想教他七情六欲,问他是否乐意。
他想起本打算在放花灯时许下的愿望:愿得一师,教我识七情,辨六欲。
没放出去的愿望意外实现了。
老道士说过多做好事,自有福报。
他注视着江羡年,觉得这个像猫儿又像海棠的姑娘就是他行善积德修来的福报。
如今,今安在更确信当时的想法。若江羡年不是福报,他早就被大卸八块了。
“有的,”洛雪烟点点头,故作严肃地比出食指晃了晃道,“所以动心需谨慎,小心万劫不复。”
一旁的江寒栖抬眼看了看她。
阮如意焦急道:“我们赶紧去清水镇吧,我好担心小春。”
在她这个娘亲眼里,小春就是五六岁的小孩子,别人拿糖葫芦一哄就拐走了。
“好,不过,”江羡年看向拴在树上的两匹马,问道,“马该怎么分?”
一匹马被绳子绊倒,站不起来,另一匹受惊跑了,没追回来,只剩下两匹马了。
洛雪烟想了想,提议道:“你哥骑马,带着我和如意,你和今安在骑一匹马,这不正好?”
江羡年想着她来御马,蒙了:“可我怕痒。”
阮如意大大咧咧道:“小今骑马,你抱着他不就完了?”
江羡年有些脸热:“可……”
除了父亲,她还没坐过其他异性的马,包括和她一起长大的哥哥。
今安在看她为难,解围道:“那要不你们三个女孩子骑一匹?我跟江兄……”
江寒栖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不行。”
“就这么定了,上马上马,”洛雪烟走到江羡年旁边,拍了拍她的后背,小声安慰道,“没事的阿年,不要想太多。你看我一直坐你哥的马,不也和他清清白白的吗?”
江羡年欲言又止。
今安在没带过异性,认真学习了江寒栖上马抓着手把洛雪烟捞到马上的全过程,有些紧张地看了眼江羡年:“我上马了。”
“嗯。”
今安在骑到马上,把手伸了出去。
江羡年拘谨地握住今安在的手,感觉他整个人僵了一下。她的上马过程没有洛雪烟那么丝滑,相反有些惊险。
今安在用的劲太大了,再加上她配合地跳了下,两人差点双双坠马。前面的三个人都已经坐好了,他们还在手足无措地找着重心。
马等得不耐烦,哼哧了一声,踢了下前蹄。
揪着衣角的江羡年感觉要往边上滑,搂住了今安在的腰。
今安在一下坐得笔直。
江羡年问道:“你怕痒吗?”
今安在回道:“不怕。”
江羡年试探道:“那我上手抱了……”
“好。”
江羡年轻轻圈住腰肢,感觉自己僵硬得像一块木板。
“坐不稳的话,可以靠到我身上。”
于是她往前移了移,慢慢贴近他,逐渐收紧了手臂。
今安在感觉阳光在灼烧着他的脸,脸颊烫烫的,他问:“坐好了吗?”
“好了。”
江羡年的声音头一次不是透过空气,而是借由今安在的身躯传给了他。
他只觉得那声音如此明晰,就好像她成了一个住在他脑子里的小人,说出的字在脑海中回荡好几遍才消散。
他心想,她离得好近,随后感觉天气更热了。
然而在三清镇外游荡的小春却不这么想。
她没有干净衣服换,还穿着脏兮兮、湿淋淋的衣服,头发也湿漉漉地团在一起,寒风穿林过,她重重地打了个喷嚏,朝着三清镇的方向眺望。
寒气越来越猖狂了,镇子里出现了“返冬”的迹象,聚在天上的乌云无言地酝酿着一场暴风雪。
她再不去处理的话,三清镇的春天就要被杀死了。
小春犹豫再三,还是走进了三清镇。
第139章 驱寒 临近三清镇,气……
临近三清镇,气温骤降,狂风怒号,天上飘起了雪花。
顶着一头半干头发的洛雪烟缩在斗篷的大帽子里,感觉头发上全是冰碴子,沾上皮肤就是一个寒战。她看着镇子上方的一坨乌云,打着哆嗦道:“这算倒春寒吗?”
江羡年自诩耐寒,仍架不住春暖花开到天寒地冻的急速转化,躲在厚披风里,说话时牙齿打战:“这叫倒冬寒。”
阮如意不住搓手跺脚,猜测道:“小春是不是还没到这儿啊?”
“到了,我闻到小春的妖气了,”今安在指了指不远处的水塘,“那边有很浓的妖气。”
阮如意见其他三个人反应,疑惑道:“你们没闻到吗?”
“鼻子堵了。”这是江羡年
“流鼻涕了。”这是洛雪烟。
“……”这是江寒栖。
阮如意打量江寒栖,感觉他像一尊死气沉沉的冰雕,大氅之下,寒气汩汩冒出,哈出的白气也比旁人淡些。
洛雪烟对她笑笑,解释道:“他怕冷,到暖和的地方就正常了。”
今安在提议道:“先上马吧,跟着妖气走。”
第二次上马,江羡年熟练了很多,坐稳了轻车熟路地搂住今安在的腰。
几人循着妖气进入镇子镇子,春丝残留的妖气越来越淡,他们最终停在一家面馆前。
今安在把缰绳交给江羡年,在店前了一圈,确定妖气就是在面馆前消失的。他疑惑道:“难道小春肚子饿了,所以进来吃了碗面?”
阮如意愣了:“可她身上没有银两啊。”
银两在她手里,两人吃饭都是她掏钱。
洛雪烟推测道:“会不会是店家收留了她?等等,小春在普通人面前也是粉发绿眸吗?”
阮如意边摇头边透过门缝朝店里张望:“不是,我进店问下店家。”
阮如意推开门。
他们到镇子上不是饭点,里面一个客人都没有,打盹的店小二猛地清醒,和她对上视线,热情招呼道:“客官,来吃阳春面吗?”
阮如意摆摆手,问道:“请问你有看到一个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吗?”
她在身前比了比:“大概这么高,梳着一对花苞,穿着粉色的裙子。”
店小二赔笑道:“没看见。”
今安在跨进店内,闻了闻,小声道:“不在面馆里。”
两人退出面馆,看到其他三人围着店前的雪堆看。
阮如意挤过去,看了看雪堆,感觉没什么特别的,奇怪道:“这雪堆有什么特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