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晋王发觉了不对劲。
“你怎么可能跟没事人似的?”晋王惊骇道。
祝练嗤笑,懒得回答,他确实使不出多少内力,体内气息混乱,可那又怎样?
晋王面色凝重,难道孔雀胆对祝练真的起不了什么作用?该死,失算了,这个怪物。
不对,孔雀胆绝对有用,哪怕武功再高强,服用孔雀胆后绝对会内力尽失,哪怕祝练是怪物,也不可能抵御得了此毒。
孔雀胆本是早就失传的毒药,晋王清楚自己想打败祝练只有借助此药,是以多方打听,后知此药方藏在皇宫,他遂杀了“晋王”取而代之,费劲功夫找到丹方,又花费大量时间找到所有制丹的药材。
天底下仅有这一粒孔雀胆。
祝练只是在强撑而已,莫要被他吓唬到,念及此,晋王坚定心志,决定使出全部功力施展自己最强的一击。
“受死吧,祝练。”晋王暴喝一声,凝聚全身功力,使出快如闪电的一剑,剑势蚀骨阴寒,叫人毛骨悚然。
见状,祝练一手执伞,一边沉腕旋剑,暗暗调动内力,五脏六腑立刻钝痛,宛如被沉重的铁锤击打,被尖锐的锥子搅弄,痛得无法呼吸。
他以为自己中毒,是因为背上的伤。
适才和晋王搏斗周旋,祝练也是在强行调动体内的内力,每调动一下,内脏就受到极大痛苦,不免吐出好几口血,身体剧烈颤抖。
可绕是如此,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痛苦,分心去探听身后祝荷的动静,知晓她离去,他放心下来,眉眼带着冰冷的笑意,挽剑舞动。
祝练对着饮血剑吐出一口血,鲜血溅在上面,犹如在血海上点缀的梅花,旋即饮血化作一道血光,空气登时被撕裂,铺天盖地的嗜血剑气划破了天际,形成锋利的旋风,尔后迎面对上了晋王最强的一击。
轰——
剑光像烟火一般炸开。
地面裂开一道深深的缝隙,尘烟弥漫,碎石四溅,树木断裂,枝叶化为齑粉,空气中满是尘土和血腥的气味,产生的冲击肆虐,几乎可以震碎人的经脉肺腑,叫人痛不欲生。
哪怕祝荷离得远,也感觉到那股气浪的威力,脑袋嗡嗡响,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探出头,待烟雾散去,祝荷看到落在地上黑伞,伞面破烂,像炸开的花。
谁赢了?
祝荷心惊肉跳,紧张地定睛看去,如她所想,似乎是两败俱伤的结局——晋王狼狈地靠在树下,口吐鲜血,身上遍体鳞伤,一只手臂血肉模糊,瞧着奄奄一息。
而晋王的对面不远处,祝练握剑半跪在地,沾血的银发委地,身体肉眼可见地战栗。
晋王瞥见自己的手臂,森白骨头清晰可见,血流不止,咬牙道:“该死。”
俄而,祝练抬起头,慢慢撑直身体,歪了歪头,颈骨碰撞发出清脆响声。
他轻蔑道:“你已然走火入魔,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晋王:“哈哈哈哈,笑话,本王不是你的对手,那你倒是来杀了我啊!”
耀眼的阳光撒下,祝练的银发熠熠生辉。
他注视晋王手臂露出的骨头,糜丽艳冶的面庞浮出狂热而阴森的笑,期待道:“用你的骨头做灯笼肯定很好看。”
他记得祝荷送过她一盏兔子灯,但因为生气,兔子灯被他毁掉了,祝练觉着可惜,所以想着给祝荷回个礼,表达自己的歉意。
他正愁用什么做比较好,这下问题解决了,用骨头做最好。
用漂亮的骨头做出来的灯笼定然会非常好看。
祝荷肯定会喜出望外,说不定会奖励他呢。
祝练笑盈盈,诡异的面孔与灿烂的笑容形成强烈的割裂感。
祝练:“看来还不能就杀了你,得我抽了你的骨头再送你归西。”
晋王冷笑道:“有本事你就来。”
话音未落,已成强弩之弓的晋王突然垂死反扑,迅速挥动袖子,眨眼间,他的袖口飞出数枚银针,祝练从容不迫用剑挡住银针。
就在这个时候,祝练突感气血不受控制翻涌,五脏六腑顿痛,猛然吐出血,感知再度变迟钝,加上晋王突然来了一句——
“你知道自己为何会中孔雀胆之毒吗?此毒只能内服起效,而那个对你下毒的人就是你身边的祝荷啊!哈哈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祝练心念骤乱,体内内力溃散,以至于没挡住银针,身体硬生生被七八枚银针刺进。
银针有毒,能麻痹神经。
祝练膝盖一软,再度半跪在地。
见状,晋王疯狂嘲笑道:“哈哈哈哈,堂堂天圣教教主,竟然连最简单的暗器都躲不过,真就成了一个笑柄,祝练,当初争夺教主之位,我惨败于你,但现在看到你狼狈的样子,实在快哉!不枉我筹谋多年。”
晋王仰头大笑,牵动到内伤,吐出几口鲜血。
“没想到这个祝荷对你如此重要,我果然没赌错,她就是你的弱点。”
祝荷抬起头,阴鸷地凝视晋王,浑身散发出可怖的阴冷感。
晋王喋喋不休道:“早在一个月前我就和祝荷联系上,我用了二十万两就收买了她,就让她给你下孔雀胆,今日在此地设伏,也是我们二人商议好的,祝练,你千不该万不该相信一个你不了解的女人,把她留在你身边。”
“我更没想到你明明知道她成为你的弱点,可你却没杀了她?若是我,只要发现一点苗头,定会杀了她。”
“祝姑娘,你还要看戏到什么时候?快出来!”晋王道。
祝练感知退化,却记得祝荷藏身的方向,下意识扭头瞥去,见此晋王眼睛一眯,强撑起一口气,抛出手上最后一枚银针,直指祝练的心脉。
砰!
空中飞来一个石头挡住了晋王的偷袭。
“祝练,你不要听他胡言乱语,他这么说只是为了让你分心,从而偷袭你,你上过一次当了,难道还要再上一次?”祝荷踱步过来。
祝练直勾勾盯着祝荷,眼神幽深,红得滴血。
晋王面色狰狞质问道:“祝荷,你为何要坏我好事?”
祝荷道:“我当然要阻止你了。”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晋王道。
祝荷翻脸不认人了,装糊涂道:“我们说好什么?”
晋王没想到祝荷竟然在祝练面前装无辜,他从未见过这种狡猾虚伪的女人,不由恼火,本来适才能杀了祝练,可祝荷竟然坏他好事。
晋王怒不可遏,想狠狠折磨祝荷泄愤,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以至于被气得吐出血来,
祝荷好笑地看着晋王,转而对祝练道:“祝练,你是相信他还是相信我?”
白蛇感应到主人身受重伤,忙要过去安抚,祝荷摁住白蛇。
祝练:“我相信你。”
听言,晋王惊愕,惊愕之后狂笑,笑意里满是讥讽和轻视:“真是笑死本王了!祝练,你什么时候这么蠢了?”
“你都快死了,竟然还笑得出来,还要挑拨离间。”祝荷慢慢朝晋王走过去,然后甩了晋王几个巴掌,看着沾血的掌心,她皱眉,用帕子擦拭掌心,嫌弃道,“啊,好脏。”
晋王:“放肆——”
祝荷又甩了他一巴掌,冷冷俯视他,命令道:“闭嘴,王爷,你是还没认清自己的处境吗?现在你只是砧板上的鱼肉呢,真是难堪。”
“咳咳,本王小看你了。”晋王冷笑,全身气得发抖。
祝荷低头,小声道:“你确实小看我了,王爷,多谢你白送的二十万两,我会好好用这一笔钱的。”
晋王心思百转,摁下怒火,故意大声道:“祝姑娘,只要你肯替我杀了他,无论你想要什么本王都答应了,你要知道,本王是齐国的王爷,是朝堂中最有力继承皇位的人。”
“可你又不是真的?而且我也不需要。”祝荷毫不犹豫拒绝。
晋王有些慌了,但面上仍旧佯装镇定:“不是真的又如何,没有人知道,皇帝马上就要死了,本王即将荣登大宝。”
祝荷轻笑:“你当不成皇帝的,忘记同你说了,我最讨厌被威胁。”
晋王失色:“你想干——”
与此同时,祝荷对白蛇发号施令:“小白,就是他伤了祝练,给我咬他。”
话落的一瞬间,不等晋王反应,细长的白蛇像一柄出鞘的飞剑扑到晋王身上,快速爬到他脖子上,用毒牙狠狠刺进了他的脖颈。
毒素眨眼蔓延,晋王带着掐死祝荷的念头失去了气息,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死在一个女人手里,在从前,女人不过是他手里的玩物。
“多谢了,晋王。”祝荷默声道。
祝荷转身。
“他被毒死了。”祝荷打量虚弱的祝练,忖度他重伤的可能性。
祝练:“便宜他了,本来我要用他新鲜的骨头给你做一盏灯笼的,现在看来不行了。”
祝荷瞪大眼睛,后颈发凉:“你可不要送,我才不喜欢用人的骨头做成的灯笼。”
“为何?很好看的。”祝练不理解。
“我不喜欢。”
“那好吧。”祝练露出苦恼的神色。
“话说你还能说话,看来伤得不重?你还能动吗?”祝荷轻声道,挡住投射的阳光。
想起什么,祝练的目光转而盯着祝荷的右手,只说:“脏了。”
白蛇爬到祝练身上,用蛇信子舔舐主人身上的血。
“啊?”祝荷反应过来:“我擦过了。”
祝练一言不发。
“我动不了了,祝姑娘,太阳好大,我感觉自己要被烧死了。”祝练沙哑地说,美丽的银发变得黯然。
“我扶你到树下给你包扎,你先忍忍,剑我来拿。”说罢,祝荷正要接过饮血剑,却发觉他身上的银针。
“我先给你拔掉针。”
“有毒,会麻痹身体。”祝练贴心提醒。
“难怪你身体僵硬。”祝荷用帕子裹住手拔掉银针,再搀扶祝练往安全的遮阳地方去,这一扶祝荷才意识到祝练的重量以及他僵硬的躯体。
“祝姑娘,你好香啊。”
祝荷:“......”
将人放在隐蔽的树荫下,祝荷询问道:“你还好吗?”
祝练微笑:“你觉得呢?祝姑娘,接下来一段时间恐怕需要祝姑娘照顾我了。”
祝荷没回话,只是掏出帕子给祝练擦脸。
祝练道:“不要擦。”
“全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