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荷摇头。
祝练笑了,收拢五指,细细感受掌心残留的触感余温,雀跃说:“那就再好不过了,哥,你瞧,我没吓到她。”
渡慈看着一脸笑容的祝练:“我们谈谈。”
祝练眨眨眼,情不自禁嗅闻手里的气味温度,浑不在意道:“好啊。”
话未落尽,祝练蓦然闪身,在渡慈眼皮子底下将祝荷抱起,瞬息间将人带走,紧接着石门关上,渡慈想追也追不上。
无声的墓室里,渡慈静静望着石门的方向。
俄而,他轻笑,伸手抚平唇畔笑意,然后又笑起来,他再次抚平抑制不住的笑,反复几次之后,渡慈看眼掌心,继续默念忏悔文。
高涨的情绪渐渐克制住,身体温度缓和下来。
墙壁上倒映出渡慈的影子,端庄至极,忽而烛光微微摇动,墙壁上的影子顷刻扭曲。
像堕落的佛陀,也像吃斋的修罗。
约莫是一日之后,昼夜时分石门再度打开,祝荷扶着墙壁缓缓走进来:“哥哥。”
渡慈看着她步履蹒跚朝他走来。
“祝练可有冒犯你?”
祝荷停在三尺之外,犹豫着说:“我......他没把我怎么办,就是将我关在以前的墓室里,哥哥不用担心。”
“过来。”渡慈招手。
祝荷:“我......”
“怎么了?”
祝荷摇头,径直过来,渡慈拉住她的手,让其坐在石床上。随后渡慈温柔地抚摸祝荷的发丝:“说实话,不要藏在心里。”
祝荷嘴唇翕动,踌躇道:“哥哥,你能不能抱一抱我?”
“好。”渡慈搂住祝荷,让她靠在他臂膀间。
祝荷咬唇道:“哥哥,他当真是你的弟弟吗?为何他那么......古怪,白发红瞳,整个人就像蛇一样......”
渡慈满是歉疚道:“对不住,而今我也拿他毫无办法。”
接着渡慈沉吟道:“我与他的确是亲生兄弟,他的白发红瞳是天生所有,至于旁的,我给你简单讲个故事,要听吗?”
“我想听,哥哥,我想了解你。”
渡慈在她旁边耳语,祝荷听得很认真。
“有一个地方疯狂崇拜自然与鬼神,因祖先传说,双胞胎被视为不祥,会给当地带来不幸与毁灭。很不巧,有一日这个地方便有一对双胞胎降生,双胞胎本该要被活生生献祭,幸运的是大祭司发现哥哥是神灵降下的神迹,双胞胎的命运从此改变,哥哥成为圣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弟弟则成为侍奉罗伽神的侍从,与罗伽神的使者相伴,以秘术改造躯体,而罗伽神的使者便是蛇。”
祝荷打个冷战,好奇道:“到底怎么改的,人怎会像蛇一样,这也太可怕了。”
“天底下诡谲事层出不穷,变化莫测,至于其中秘法不足为外人道,莫要好奇。”渡慈说。
“嗯。”祝荷心想把人变得像蛇一样,这种秘法闻所未闻,那得多可怕残忍才能造出祝练那等非人一般的人。
思及此,祝荷提起嗓子眼:“哥哥,那圣童......是要作甚?”
“亦是侍奉罗迦神,为祭祀继承人。”他说得很是表面。
祝荷抱紧渡慈,咬唇道:“哥哥,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可怕的事?”
“过眼云烟,无须再提。”
祝荷:“嗯,我不问了,那后来呢?”
渡慈默然。
“后来怎么了?”祝荷轻轻喘息追问。
渡慈莞尔道:“发生了一些事,我遇到了你,再后来你我分别,我被圆寂师傅收为弟子,从此遁入空门,潜心修佛。”
祝荷默了默,未料会在此等情景下得知渡慈沉重的过去,她内心深处有诸多问题欲问,但渡慈不再提及,她也不舍得去揭露其伤疤。
祝荷软弱无力地趴在渡慈身上,手臂死死抱紧,脑袋往里头钻,下巴无意间抵住渡慈的锁骨,轻声说:“哥哥,我心疼你,以后我保护你。”
渡慈淡声道:“不悲过去,一念放下。”
许久,祝荷开口:“哥哥,你是在拐着弯劝我放下对你的感情吗?”
渡慈没吭声。
“哥哥,有那么一两次我也想放弃,不欲叨扰你的修行,可是你总是关心我,更何况这回我被抓走,你情愿违背规矩也要下山救我,我感激你,也愈发放不下你。”
“哥哥,我真的好喜欢你......嗯......”艰难说罢,祝荷身子颤抖,止不住的喘息洒至渡慈颈侧。
渡慈察觉祝荷的异常:“怎么了?”
祝荷嗓音不稳:“没、没什么。”
听言,渡慈略一皱眉,发现祝荷身上攀升的热意,遂探其额头。
祝荷额头发烫,像是发热病了,渡慈立刻给她把脉,脉象却很是古怪。
这时,祝荷突然乱动起来,原本盘在渡慈腰间的手臂一下子上提,准确勾住他的脖颈,同时祝荷的腿也缠过来,半个身子几乎坐在渡慈身上。
“哥哥......”祝荷眼神不知什么时候迷离起来,瓮声瓮气唤道。
变化来得太快,渡慈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烛光摇曳,石床上两人衣料相互摩挲,香气交融,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绝,气氛无端变得黏热。
祝荷温热急促的呼吸从渡慈的脖颈游移到下巴,最后锁定住渡慈的双唇。
眼看她的嘴唇距离渡慈唇瓣只有毫厘时,渡慈偏头,吻落空,印在他的掌心。
触感紧贴,迟迟不撤,祝荷没亲到渡慈,退而其次细细啄渡慈的掌心,惹起密密麻麻的痒意。
渡慈闭了闭眼,眉心抽痛,宛若无数根针扎进来,在血肉里搅弄。
作为医者,渡慈知晓祝荷是被下了春.药。
“哥哥......”祝荷喘息着,嘴巴又贴过来,渡慈拿下脖颈处的双臂,牢牢按住祝荷,定定打量她酡红面色。
渡慈不得不用些许手法让祝荷清醒,并开口:“祝荷施主,清醒一点。”
痛楚乍起,祝荷迷蒙的眼睛逐渐清晰,念及适才唐突举动,惊慌道:“对不住,哥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不太对劲。”
渡慈自责道:“勿要道歉,并非你的错,是祝练对你下了腌臜药,说来是我之过。”
祝荷联想到自己身体状况,无措道:“哥哥,我不怪你,要怪就怪那祝练心肠歹毒卑鄙,趁我不备暗中对我下药......那药可是春.药?”
“是,你莫要慌张,我会想办法。”
祝荷稍微心安,却也不是傻子,此地什么都没有,能用什么治?况且春.药有解药吗?
祝荷恨恨道:“我就说那姓祝的怎会莫名其妙又将我关起来,原来是早有打算,哥哥,我好像明白他的目的了,他是想让你破戒对吗?”
渡慈轻抚她的脑袋,顺了顺她的头发:“不用去想旁的事,我有办法,你闭眼。”
祝荷却没注意听他的话,自顾自说:“哥哥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难做,也不会让他阴谋得逞。”
说罢,祝荷咬紧牙关抽出身站起来,一边说“哥哥你别管我”,一边往角落里走,磕磕碰碰蹲下来蜷缩身体。
“回来。”
“哥哥,我没事,忍一忍就过去了,我虽然心悦哥哥,但也不会借此轻薄你。”祝荷埋头在双膝间。
渡慈沉默。
随后墓室中响起哐哐当当的锁链声,尤其突兀。
祝荷仰头,看到渡慈朝她过来,同时她这才看到从石床上绵延至地面的铁链,而铁链的末端便是渡慈的脚。
“哥哥,这铁链怎么回事?是祝练弄的?”祝荷惊愕。
渡慈颔首,温和道:“无事,有与没有都一样,并不妨碍我。”
说着,渡慈停下脚步,驻留在祝荷三尺之外,束缚他的铁链被拉直,发出清脆声响。
“是什么时候栓的?”
“几个时辰前。”
祝荷呼吸不稳,愤愤道:“他欺人太甚,好生可恶。”
渡慈说:“你回来,我有办法。”
“不用了,不用了,哥哥,那药性其实不是很强,我能扛过去,哥哥,你回去吧。”
“我先帮你压制药性。”渡慈说。
祝荷摇头,良久期期艾艾吐露心声:“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狼狈的一面,哥哥求求你了,你相信我,我可以的。”
“好,若扛不住就过来。”渡慈无奈折返。
过了一会儿,祝荷吱声:“哥哥,我想听你给我诵读经文。”
“好。”
清越的诵经声响起,盖印声音着实好听,祝荷听得入迷,有那么几刻忘却异样。
石床正对的墙壁上不知何时悄然开了一道小窗口,窗口尽头是一双红眼睛。
此时此刻,祝练正在隔壁墓室,借用敞开的暗口津津有味地偷窥渡慈与祝荷。
祝练不时兴致勃勃啧啧一声,不时笑呵呵的,眼睛眯成一条弯月线。
他能感觉到渡慈此时的身体异动,忍不住去期待渡慈破戒的那一天,也控制不住去好奇人与人之间如何交.媾,是否像蛇类之间那样激烈的交.尾?
想想便觉兴奋。
好戏要上演了。
实在太有看头了,祝练的瞳孔亢奋地转动,再缩起,眸色红得不像话。
凭什么祝莲改头换面就成了个正常人行走在阳光下,而他永远只能游走在黑暗中,一辈子见不得光。
虽然说这么多年他已然习惯,可有时候就是见不得祝莲那道貌盎然的模样。
祝练用战栗的手用力撕扯脖颈上的缎带,紧接着掐住自己的脖子,感受到强烈的、属于人的脉搏振动。
快点,快点,再快点,再快点......
另厢墓室内,约莫过去一刻钟,祝荷磕磕巴巴说:“哥哥,我想过去。”
渡慈止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