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闪电横空划过,照亮天地,薛韫山由此清清楚楚看到她眼睛红肿,面色苍白,满脸水痕,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
她整个人都在发抖,缓慢张唇,细细弱弱道:“薛公子……”
薛韫山心口发紧,张了张嘴,涩声道:“你、你怎么了?”
祝荷眼角坠出清泪,悲伤到吐不出花,只不管不顾地扑进薛韫山的怀里。
薛韫山措手不及被撞个满怀,紧接着在大雨的喧闹下,他听到祝荷断断续续的哭声。
第31章 拥抱
薛韫山看着怀里的祝荷, 手足无措,僵硬道:“你莫哭了,我带你先去我屋里。”
祝荷抽噎, 点点头。
“那你先......那个松开我。”薛韫山不敢动, 亦不敢碰祝荷, 她穿的粗布衣裳不透, 但湿哒哒的衣裳紧紧黏贴住身子, 将祝荷姣好的身段勾勒得淋漓尽致。
由此, 薛韫山感受到怀中人那不可思议的柔软。
虽然薛韫山曾经抱过两次祝荷,可那时候的情况与心境与现在有天壤之别。
更别说这是薛韫山第一次被一个姑娘家抱住, 这个姑娘还是湿身状态......
薛韫山是个纨绔子弟,可干的从来是吃酒斗蛐蛐,一贯不沾染香艳韵事, 顶多就坐在一边纯欣赏美人的美貌,何曾与女子这般紧紧相依。
薛韫山的身体不可思议地发热, 像是被放在火炉上烤, 皮肤被烧得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冒出烧焦的气味。9
祝荷依言退开身。
周边的仆从早已垂首。
薛韫山屏息凝神, 垂眼脱下自己外袍,避嫌似的眯着一条缝把外衣盖在祝荷身上,遮住她湿透的身子,随后打上伞,带祝荷上长廊前往潇湘苑。
并肩而行时,祝荷牢牢牵住薛韫山的袖子。
等到他的院子, 薛韫山立马叫人去打热水拿衣裳来,又吩咐底下人去熬了姜汤。
盖因薛韫山屋里没有女裳,遂拿了一套自己的衣袍给祝荷。
祝荷去湢室用热水擦了身子, 换好衣裳出来。
衣裳宽大,祝荷穿上后并不合身,不仅衣襟呈现镂空,而且衣摆拖地,薛韫山眼神闪躲,手忙脚乱端着姜汤给祝荷。
祝荷坐在圈椅上,颤抖着接碗,慢慢喝掉姜汤。
四周安静。
“你怎么了?”薛韫山扭扭捏捏问。
听言,祝荷眼波哀伤难过,她道:“我......”肚子里有话要说,可当吐出来时又说不清措辞,末了止不住委屈,低头掉眼泪。
薛韫山招架不住她的眼泪,因为他不懂安慰人,略显慌张道:“你莫哭了。”
祝荷抹眼泪,抽抽气,鼻尖泛红,没再流泪,只是眼里泪珠儿打着转。
见此,薛韫山恼自己又说错话了。
他揪着眉,绞尽脑汁后放柔声线:“你先冷静一下,慢慢来,不急,我等你。”
祝荷点点下巴。
薛韫山递给她一方绣暗红色锦帕,“擦擦。”
良久,祝荷情绪慢慢平息,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即便遭遇明广白背叛也不该来找薛韫山的。
念及此,祝荷不自在,她攥紧锦帕,细声道:“薛公子,谢谢你,我没事了,对不住叨扰你了,我想......先回去了。”
薛韫山一听祝荷疏离的话很是气愤,他克制道:“外头这暴雨你怎么出去?而且你不是遇到难事了吗?为何不肯和我说了?如果你不想对我倾诉,那你来找我作甚?耍我吗?”
祝荷窘迫道:“我......”
薛韫山觉得自己方才的话有些过分,顿了顿,努力打好腹稿,缓缓道:“茶莺莺,既然你来找我,那就表示你需要我,你心里既有心事,不妨与我说,我愿意倾听。”
祝荷咬唇。
薛韫山是个急性子,假若是其他人,他早就不耐烦了,可是眼下祝荷状况不对,薛韫山愿意等她,他想他这辈子所有的耐心全花在祝荷身上了。
气氛沉默压抑。
“饿了吗?可要用些点心?”
祝荷摇首,随即终于下定决心,支起手捂住自己通红的眼睛,哽咽道:“广白他背着我与三个女子私下来信。”
“何意?”薛韫山愕然。
在他看来,明广白不是那种人。
“他与那三个女子关系匪浅,这是事实。”
祝荷娓娓道来。
祝荷前些日子便发现明广白在与一个女子通信,当时被她戳破后,明广白道歉,说再不会和那女子有任何联系,·由于态度委实认真诚恳,祝荷心软原谅了他,只是这心到底是有了一个疙瘩,便不怎么情愿与明广白亲近了。
但自上回竹林一游后,明广白做了许多的事,送了很多东西哄祝荷,两人关系渐渐恢复如初,可就是这个节骨眼上,祝荷发觉明广白不仅与女子没断联系,他还与另外两名女子有密切联系。
那两名女子过生辰,他千挑万选出得当的生辰礼送过去,刚巧被祝荷知晓。
祝荷过去质问明广白,明广白全招了,却狡辩说他心里只有祝荷一个人,其他三位女子只是与他有点共鸣的知己朋友罢了。
他让祝荷无须在意。
可祝荷缘何不在意?
祝荷摔断明广白送他的玉簪,与之断情,故作坚强出来后,她便落了泪,心中酸楚委屈无法排解,她想起薛韫山,遂跑来薛府。
途中下雨,祝荷的悲伤难过更上一层次。
“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薛韫山愤怒锤桌的同时,心里隐秘地产生了一丝丝古怪的窃喜。
“是啊,没想到他是那样的人,他说过要娶我的,虽然我明白这是不可能的,可我还是信了。”祝荷声线颤抖,神情悲痛。
“你别难过......”薛韫山干巴巴说着安慰的话。
祝荷垂首,肩膀微微抖动。
薛韫山张了张嘴巴,吐不出一个字,他懊恼地敲下脑袋,半晌宽慰道:“是他辜负你在先,他就是个负心汉,就是个混蛋,不值得你喜欢,以后不要再喜欢他就好了,早点脱身未必不是件好事。”
“薛公子,你与他是朋友,你清楚他为何会这样吗?”祝荷困惑。
“我也不知道。”明广白与他一样,无妻无妾无通房,对美色并不上心,一心扑在自己的喜好上,谁料他会沦落成一个负心汉。
“可能就是变了。”薛韫山嘀咕。
这声不轻不重的嘀咕恰好被祝荷听到,她露出难看的笑:“是啊,薛公子你说得对,他只是变了而已,既然如此,我也不该沉湎于过去的温情。”
“......你能想开最好。”
祝荷却高兴不起来,苦笑着抱住自己,弱声道:“可是我好冷啊。”
薛韫山忙起身,“你不早说,我去给你拿套被衾过来。”
薛韫山拿了一条绒被盖在祝荷身上:“还冷吗?”
祝荷嘴唇毫无血色:“冷。”
“我叫人生炭火。”说罢,薛韫山动身,祝荷突然伸手拉住薛韫山的衣角,“别走,你留下来陪陪我好么?”
意识到祝荷此时脆弱,薛韫山没再动,正要叫人进来,冷不丁祝荷拉他的衣角,听她央求道:
“我冷,薛公子,你抱抱我好不好?”
薛韫山神色一滞,反应过来后耳根冒红,下意识道:“这样不好。”
“可是我冷。”
祝荷抱紧他,只说:“冷。”
薛韫山终于明白祝荷是心冷,不是身冷。
思及此,薛韫山脑中有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响起,他的怜惜与冲动告诉他抱吧,他的理智与道德告诉他不可以,两道声音相互争执拉扯。
薛韫山天人交战。
忽然,祝荷瑟瑟发抖,她仰头,眸色泛着脆弱,咬唇道:“薛公子,你是我在这扬州城唯一的朋友,你不能抱抱我吗?”
薛韫山此时仅仅穿着雪白色的中衣,他心口突突狂跳。
须臾,薛韫山撇开头,语气生硬极了:“我想抱就抱吧。”
说完,他又补充道:“你可不要乱想,我只是看你可怜,才勉强答应你的。”
薛韫山磨磨蹭蹭张开双臂,祝荷倾身靠近,半个身子紧紧贴在薛韫山宽阔的胸膛上,两只胳膊如灵巧的细蛇,游过他的腋下,掌住他后背凸起的肩胛骨,汲取少年身上炽热的温度。
少不经事的薛韫山觉到祝荷的动作,万分僵硬,腼腆害羞得不敢动不敢言,跟一座雕像似的。
外头风急雨骤,冷冰冰的空气来势汹汹,屋里亦是颇冷,然薛韫山却莫名口干舌燥,一双剔透干净的眼珠好似浸染了热雾的宝石珠子,朦胧水润。
怀中女.体柔软清凉,若有若无的馨香飘袅而上,刹那间薛韫山体温飙升,热得厉害,他恨不得扯开自己的衣襟散散这该死的热气。
可他不能动一下。
他感觉自己像站在悬崖边,危在旦夕,只消一阵微风便可将他吹下悬崖,使他堕入无底深渊。
就在这时,祝荷忽然动了一下脑袋,她的头顶不经意间摩擦过薛韫山胸口敏.感,他顿时被激得战栗,青涩的面颊烧出不自然的绯红,下意识推开了祝荷。
祝荷茫然,薛韫山忍住揉胸的念头,结结巴巴解释道:“你、你别乱动,很痒。”
“我不是有意的。”祝荷道歉,眼眸泪盈盈的。
薛韫山见状,心里内疚不已,她只是找安慰罢了,可他却推了她。
“你别乱想,我没别的意思。”说罢,薛韫山艰难催动自己僵成木棍子的手臂,要抱祝荷,祝荷却推拒了。
她蜷缩着手指,说:“薛公子,对不住,我忘了你不喜欢我碰你。”
薛韫山闻言,懊恼又恼火,自己挖的坑,结果自己跳了进去。
薛韫山看着祝荷发抖的身体,也不知自己在气什么,默了默,他闭上眼,不管祝荷愿不愿意,一鼓作气强行抱住祝荷。
“你要是在我这受了风寒,保不准要在我这赖多久呢,我可没闲工夫照顾你。”
“嗯。”
“知道就好,还有我警告你,不要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