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那个男孩儿不应该再谈恋爱了?”她又加了一句。
我没想到她居然会站在辛玉麟的一边。
“总不能前一个女朋友刚刚死了,下一秒就开始和另一个女孩儿谈恋爱吧?”
“你觉得中间隔多长时间算合适呢?”
“你的意思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自己快乐,其他人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难道不是吗?只要没触犯法律,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所以你就可以问心无愧地虐猫吗?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因为佳萌也虐猫。
“对,没什么不可以的。”我不想再争论。她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只是我现在并不想讲什么道理,我需要的是安慰和认同。我的心中已经积攒了太多的委屈和愤怒,再争论下去很容易情绪失控,我不想把争论变成争吵,甚至更不好的结果。
“有什么想法你就说啊。”她却不依不饶。
我选择保持沉默。
“你知道吗?我觉得你是在嫉妒那个男生。”
这句话在我听来就是骂人。
“我嫉妒他?”
“对。”
“我的一个学生,一个漂亮的女孩儿,她本可以上大学,工作,嫁人,生孩子,幸福地生活,就因为和他谈了一场恋爱,怀了他的孩子,最后被逼入绝境,自杀了。你说我嫉妒他,你凭什么这么说?”我的怒火被点燃了,烧得皮肉发紧,好像随时会爆裂一样。
“因为那个女孩儿是因为他才死的,不是因为你。”
她根本不可理喻。
“放屁。去你妈的。”骂过之后,我的心中全无悔意。
“你为什么骂人啊?”她板起面孔,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停车。”我努力控制情绪,尽力不对她大喊大叫。
她并没有理会我的要求。
“就算那个女孩儿没死,她也不一定就会幸福。”
她简直就是一个冷血的恶魔。我怎么会坐在她的车上。
“停车。”我喊道。
“我说的是实话。”
“去你妈的实话。”
我的坏情绪全部释放出来,它们一股脑地钻进我的右胳膊,最后聚集在我的右手中。我的右手拿起车门储物格里的矿泉水,用尽全力砸向章白羽面前的风挡玻璃。矿泉水撞到风挡玻璃弹回来,飞向她的脸,她一偏头,躲开了。汽车随之晃了一下。矿泉水瓶砸到她的肩膀掉到车座下面。
我的怒气并不是只针对她,而是针对这几天里遇见的所有人和所有事儿。
发泄之后,我冷静下来。无论她再说什么我都无所谓了。
她也闭上了嘴。
车里的气氛很尴尬。我希望她能主动停车,但是她没有。
只是沉默了一分钟,她又开口了。
“还是最开始的那个问题,你希望那个男生怎么做呢?也自杀吗?”这一次,她的语气很严肃。
我不说话,她也没再发问。
汽车在店门前停稳之后,我才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你死了,再看见大嘴的女人,或者宝蓝色奥迪A3,或者黄色的猫,我都会想起你。即使我们仅仅是交往不多的朋友,或者连朋友也算不上。我希望那个男生对顾淑淑也能做到这样。”
她定定地看着我,瞳孔瞬间扩大了一倍,好似被感动了,又像仅仅是因为困惑。
“你生气了?”
看不出她是不是在明知故问。
“没有。”
“我只是说了我的看法,我以为你想知道。”
她始终是站在一个局外人的位置上,根本没有考虑我的感受?对于佳萌的失踪呢?她也是站在同样的位置吧。所有人的生活和生死都只是她眼中的日常琐事?我感到困惑和失落,又有点内疚。何必和橱窗里的塑料模特动气呢。
“对不起,刚才不应该用矿泉水砸你。”
“又没砸到。”她又露出了让我费解的羞涩表情。
“谢谢你带我去找阿猫,又送我回来,还在星巴克等了那么长时间。”我不想再顾及她的古怪喜好。现在,我才明白她那句话是多么的准确,“如果全世界都是你这样的人,我可能就活不下去了。”对于她,我也产生了同样的感受。
她困惑地看着我,好像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再见。”
我推开车门准备下车。
“嘿。”她拉住我的衣襟,“我还有件事要去处理一下,有事你再给我打电话。”
“你忙吧。占用了你这么长时间,真不好意思。”
我想下车,她拉住我的衣襟不放。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我突然很难过。她身上的什么东西被破坏了,可她自己还不知道。我知道了,却也无能为力。
“没有。”我十分肯定地说。也许是我太感情用事了。
她松开手。
“有事给我打电话。”她的语气像是在恳求,或许是我的错觉。
我刚下车,轿车就拐了出去,在路中间强行掉头,向我们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我查看了店内的监控录像,那天晚上佳萌并没有来店里。尽管如此,我还是坚信自己的推测是对的,佳萌当时是想着来店里的,因为她急着回家。
她没来店里,也就是说她还没,猫呢,就接到了许平生的电话。那只猫还活着?佳萌会一直带着它?最后会落在许平生的手里,许平生会怎么处理它呢?最省事儿的办法是放了它。我毫无理由地想到前天下午第一次见到张君雅时她喂的那只黑猫。
我离开店里往家走,在路上接到董佳世的电话。
“看到银行的监控录像了?”
“看到了。取钱的人并不是许平生。”
“是佳萌?”我想也没想,就问出了这句话。
“不是。”
我的感觉就像因为说错话挨了一耳光,眼前黑了半秒钟。
“是个男的,戴着鸭舌帽、墨镜和口罩,看不清脸。他明显要比许平生高,有一米八左右。肯定不是许平生。”
“难道许平生还有一个同伙?”
“我和雷警官他们都是这么想的。我们现在去他的公司,再去他家,看看能不能找出更多的线索。”
既然他和许平生是同伙,他们肯定会联系,肯定会互相打电话,许平生的通话记录里面肯定有这个人的电话号码。
“给我发一份许平生的通话记录。”通话记录在他的手机里。
“我在你的电脑里存了一份,就在桌面上。”
挂断电话之后,我攥着手机在路边站了好一会儿。太阳很大,温度很高,身上冒着汗,我的心里却很凉。
2暴力与死亡
刚走到我家楼前的路口,就看见张君雅坐在路边台阶上的树荫里。她斜挎着昨天背着的棕色皮包,屁股下面垫着报纸,手里捧着一本书。我假装没看见她,径直走过去。她收起书,捡起报纸扔进垃圾箱,赶在我之前走到楼门口。
“去哪了?”我开门的时候她生硬地问。
“见一个朋友。”我耐着性子回答,“你来有事儿吗?”
“什么朋友?”
“江若茗。”
我上楼梯,她跟在后面。
“为什么见她?”
“想知道你为什么跟踪佳萌。她讲了很多你的事儿。”
“是吗?她都说什么了?”
“说你敢做敢当,学过跆拳道,有暴力倾向。”我靠边站住,回头看她,“我不是顾淑淑的男朋友。如果你想替顾淑淑打抱不平,很遗憾,你找错人了。”
她没看我,走到我的前面。
“你昨天还说和江若茗只是刚认识,今天就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了?”
她不相信我,我也懒得再跟她说话。
“你喜欢她?可惜人家已经有男朋友了。”
我暗想,也不知道江若茗和辛玉麟怎么样了,去杭州玩了,还是已经把辛玉麟甩了?在天黑之前再联系她一次,如果她还打算与辛玉麟继续交往,就只好把事情告诉江友诚,由他来解决了。
到了我家门前的走廊,她停下,让我走到前面去开门。
“我还有事儿,今天就不请你进去了。”开门之前,我对她说。
我需要尽快从许平生的通讯录中找到他同伙的号码。我需要安静,不想她在旁边打扰。
“我会一直敲门,直到你让我进去为止。”
她开始敲门。
“我真有事儿。你改天再来吧,等到佳萌回来了再来。”
“就到你家坐一会儿吹吹空调也不行吗?我都跟你上了六楼了,你才告诉我不让我进去,你不是耍我吗?”她的脑门全是汗,理直气壮地说。
这一点确实是我疏忽了。
“进去可以,但你不能打扰我。”
她不说话,只是敲门。
敲门声让我心烦意乱。
“别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