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洪成畴战败之前,早已经上奏朝廷,将这口黑锅背在了郧阳巡抚卢象升身上,岂容他辩解?
于是,洪成畴不由质疑道:“口说无凭,可有证据?”
卢象升整个人都被关押在这里有什么证据,要说掌牧杨陆凯、仆人顾显可为证人,又有做伪证之嫌。
他不由怒道:“我吃了几碗粉,难道还要剖开肚子,自证清白不成?”
第330章 上元节
月儿弯弯照九洲,几家欢乐几家愁。且不说在府王府狱中五省总督洪承畴如何甩锅,与那郧阳巡抚卢象升起来冲突,且说义军大破官兵,一时间势力暴涨,声名大振。
如何围剿残兵,如何打扫战场,如何将缴获战利品分门别类,一一收入公库之中。更不要说义军趁机攻占诸县,准备将附近地域皆纳入舜王治下。
而舜王本人却在家中无所事事起来。这倒不是张顺偷懒耍滑,更不是他沉浸在温柔乡中,而是前番带病出征,虽然侥幸大破五省总督洪承畴,让官兵四万大家,只有一营人马逃出。
但是,代价还是有的。对义军来说,最大的代价是伤亡了不少将士,战火损毁了不少耕地,祸及了附近百姓。而对张顺的婆娘和文臣武将来说,最大的代价便是张顺的伤口经风吹了以后,又有些肿胀了。
所谓“肿胀”,其实就是有炎症了,搁在后世用点消炎药就可以惜这个时代却是没有那些简单有效的药物,只得以静养为主,药物为辅。
没有办法,无法继续进行操劳的张顺,只好无所事事。哪怕他想做一些“造人”的勾当,也因为众女生怕扯着了张顺的伤口,把他给无情拒绝了。
其实张顺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喉咙好了不少,虽然还是有些疼,倒是能够勉强说几句话了。
这一日,张顺正闲着无聊,却见柳如是和竹儿拿些竹篾、红纸忙碌,便奇怪地问道:“你们要作甚么去?”
“明儿就是上元节了,我们去找个工匠给化吉和平安做两个灯笼!”两人一边应道,一边劝说道,“哎吆,我的爷,你可别张口了,万一伤了伤口,香夫人、红夫人非要要了我们的命不可!”
“上元节?”张顺其实也说得费劲,只好尽量简短一些。
“就是元宵节,又称灯夕,是赏花灯的日子!”两人见张顺没事儿,便笑嘻嘻的解释道,“我的爷,因为你今年春节大家都没过安生,这回元宵节好歹还是要热闹热闹!”
原来张顺在年前与官兵作战的时候,被陕西总兵官左光先伤了喉咙,在床上躺了三日,便错过了春节。而其他人见主君有恙,人心惶惶,自然是更无心过这春节。于是,一场盛大的传统节日,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张顺挥了挥手,让她们去了,却自顾想道:“如今义军占领洛阳城数月,虽然在严厉的军纪约束下,勉强称得上秋毫无犯,但是军民之间仍旧是隔阂重重。”
“如今既然义军大胜,城中上下欣喜若狂,何不借此机会大办一场庆典,一来鼓舞军民士气,二来也能够接机拉近义军和洛阳百姓的距离。”
只是如今诸臣忙碌,哪里有空理他?张顺思来想去,只好让王锦衣把另外一位“富贵闲人”喊来。
不多时,同样“无所事事”的宋献策便赶了过来,施了一礼,问道:“主公身体如何?可有好转?”
“坐,勉强能说几句话了!”张顺艰难地回了一句,然后把刚刚等待他前来的时候,写好的一些条目递给宋献策。
宋献策低头一看,不由念了出来:“上元节?”
嗨,这个我熟啊!把元宵节称之为“上元节”本就是来自道教的说法。
道教素来有“三元说”,而在汉末刚刚成立的五斗米教信奉的神分别是天官、地官和水官。这三者的职责分别是: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
道教正好又以三元配三官,说上元天官正月十五生,中元地官七月十五生,下元水官十月十五生。
魏晋道家以“三官”与时日节候相配,定正月十五为“上元”,七月十五为“中元”,十月十五为“下元”,合称“三元”。这边是“上元节”的由来。
明代灯会其实并非仅仅正月十五一晚,大多数都是从正月初八开始,一直延续到正月十七方才结束。只是这一次因为官兵围城的缘故,百姓朝不保夕,哪里还有心思设灯会?就这么拖延了几天,眼见马上就要到正月十五了。
老道士宋献策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他不由应道:“上元节热闹非凡,花样虽多,大体不过烟花爆竹和张灯结彩罢了。主公欲办此灯会,老道尚需支取火药、银两等物,亦需调集王府及张都督麾下工匠,不知可否?”
“准了!对了,我不知昔日灯会何等模样,只是有几条建议供你参详!”张顺指了指刚才递给宋献策的纸条应道。
宋献策连忙低头读道:“灯会之灯,除了各样灯式外,务必增添孔明灯及大孔明灯。烟花爆竹,务必增添礼花、旗花,增售鞭炮爆竹,卖与儿童玩耍,与民同乐!”
皆画有图样,附在其后。那宋献策不甚了解,不过终究是主公一番心意,准备回头拿给工匠做了,只要能用即可。
其实这倒是宋献策见识短了,那孔明灯倒还好说,只是那所谓的“大孔明灯”其实就是用绳索系着的热气球,张顺正好借着节日的机会,先试探一下工匠的技术罢了,同时也能够增加灯会的立体效果。
而那礼花便是后世把“开花弹”打入空中,绽放出各种花朵状的烟花;而旗花,其实就是这时代军队的释放的信号,类似去掉了箭头的火箭。那旗花前头是药囊,后面连着平衡的长杆,释放的时候可以发出响声来。
这几样看似民用,其实本来亦是军用之物。张顺物尽其用,借机还能够探一探麾下工匠的火器制作水平如何。
由于时间紧迫,两人商议了半天,便直接决定把灯会就设在福王府门前的街道上。那宋献策爷连忙领命急急去了,生怕耽误了时间。
而这时,李香刚好过来验伤换药,一会儿忙活停当。张顺不由笑着拿出一份名单,递给李香道:“麻烦香夫人找几个丫头,依照这一份名单写一些请帖。”
李香疑惑地看了一眼,赫然发现帖子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名字,不由大吃一惊地问道:“这是要做甚?莫非要宴请城中士绅?”
“你倒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我这是要邀请城中士绅和部分士子前来赏灯,趁机试探试探他们才学如何!”
第331章 赏灯
上元节赏灯,对来自于后世灯红酒绿年代的张顺来说“灯”并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儿,稀罕的不过是“赏”罢了。
自重生以来,张顺不是没参与过赏灯这种事儿。和后世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比起来,街上孤零零几盏灯,其实并没有什么看头。这一次又时间紧迫,相比也好不了多少。
好在这一次在张顺的指导下,宋献策仅仅用了两天一夜的时间,愣是把这个灯会开了起来,已属难得。
出了福王府北门望京门,首先映入眼前的是两只挂在王府左右的大红灯笼。再往远望去,则是各式人物、山水、花鸟、虫鱼造型灯、走马灯、宫灯以及龙灯等各式灯笼。五颜六色,不一而足。
柳如是、竹儿、和箭儿都颇为兴奋,像个小孩子似的蹦来跳去。高桂英在旁边撇了撇嘴,以示不屑,不过一双美眸到时闪闪发亮。
红娘子虽然有身孕在身,也高兴的带着李三娘、马英娘踱来踱去。她有几分迫不及待的安排李香道:“你可多注意一下当家的,一会儿客人来了,我们不便抛头露面,还请你多多担待。”
“放心吧,这事儿就交给我和小爱吧!”那李香和柳如是皆着男装,一副清秀小厮模样跟随在张顺左右。一来谨防张顺旧病复发,二来也可以在张顺交往文人墨客的时候,帮衬一二,以免他闹出笑话来。
说什么不便“抛头露面”其实就是不便在张顺会见士绅文士的正式场合跟随张顺左右,以免给人张顺好色成性、“受制于妇人之手”的印象罢了。
等到安排完毕了,她们几个便在悟空的护卫下,单独去赏灯罢了。此时,街上早已经挤满了人,特别是不常出门的妇人、孩童,纷纷盛装而出。
已婚的妇人领着自己的孩子,孩子手里挑着灯笼,成群结队的出现在街上。她们围着灯笼,围着各式小吃,有时候还围着耍无赖的顽童,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未婚的女子亦三五成群,既看灯,又看人,时不时还对路过的男子指指点点,也不知这时候看上了哪个青年才俊。
“不错!”张顺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身边的宋献策赞道,“短短两日时间,能做出这般灯会,也实属难得!”
“算不得什么!”宋献策谦虚的摆了摆手,一副仙风道骨模样,笑道,“不过是,多召集工匠,多花费银两罢了,是个人都成。”
说是这么说,那张顺和张慎言都是务实之人,当然知道这也需要很高的组织能力才行。这二人便笑着摇了摇头,也不揭破宋献策的“谎言”。毕竟世外高人,不便沾染红尘市侩,不然就失了高人风范了。
而这时候,老山长左冷禅携带弟子黄德清及几十个门徒走了过来。他向张顺施了一礼,一语双关地笑道:“许久不见如此盛景了,全赖舜王之力,洛阳城方有今日!”
言毕,他不待张顺回礼,又说道:“我那不成器的弟子黄德清跟随老朽已久,如今有心出仕舜王,不知可否?”
张顺回了一礼,笑道:“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好一个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舜王果然有胸怀天下之志。”张顺话音刚落,不由有人喝彩道。
张顺定睛一看,只见此人二十八九年级,身材魁梧,相貌堂堂,颇有一番气度。他不由问道:“这位是?”
那黄德清见张顺颇为重视,不由一喜,连忙应道:“此人乃是孟津生员,姓李名际期,字应五,家风良好,素来以信义闻名乡里。他听闻舜王欲招纳天下贤士,又敬仰舜王仁义的美名,特来投靠舜王!”
“好,好,好!”张顺闻言不由高声赞道,“果然有上进之心,多为百姓做些好事,本王亦不吝啬厚赏!”
那李际期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谏言道:“治国之道,贵礼仪而不贵利益,尚仁义而不尚富贵。舜王若以财货求我,天下财货孰能及朝廷也?以短击长,岂可得也?”
黄德清闻言一愣,他万万没想到这厮上来就给舜王一个下马威。他不由脸色一变,便要替他说情。
张顺闻言却笑了笑,施了一礼道:“应五所言甚是,本王生受了!”
其实李际期这番话,理虽然是这么个理,颇有强行抬杠之嫌。不过,今日张顺本来就准备求取人才,岂能和他置气辩驳一番?如此,即便驳的他哑口无言,却也无法达到自己的目的。
那李际期闻言也不由一愣,万万没想到舜王从善如流,这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谏言,顿生“士为知己者死”之感。他不由躬身道:“舜王宽宏大量,海纳百川,果然有周公吐哺之心。若是舜王不弃,李某愿效犬马之劳!”
“好说,好说!”张顺连忙上前两步,将那李际期扶了起来。
而张顺身后的王锦衣早把眼睛瞪圆了,生怕有人借机刺杀舜王,这倒把刚刚起身的李际期吓了一跳。
随即他便反应过来这人是舜王侍卫。李际期这才想起了,数日之前舜王刚刚被陕西总兵官左光先所伤,仔细看去,似乎喉咙上尚有伤痕。他不由激动的心想:舜王刚刚受了重伤,犹能重视天下英才,亦不逊色昔日周公爱才之心矣!如此英主,当取天下哉!
张顺哪里知晓,只在这片刻之间,此人便脑补了许多,差点都要准备为张顺“死节”了。
等到老山长、黄德清和李际期分立左右,跟随在张顺身旁的时候,那原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带领一大群士子这才姗姗来迟。
他不由上前两步,致歉道:“我来迟了,却是让舜王久等了!”
“不妨事!吾等天下英杰,望眼欲穿矣!莫说晚来这一会儿,即便是早来许多日月,我亦觉迟也!”张顺闻言哈哈一笑道。
“不意舜王倒是个妙人!”张顺话音刚落,有人不由接口道,“刚巧我偶有所得,便赋诗一首,还请大家斧正”。
第332章 赋诗
张顺见有人上来接话,不由隐蔽的看了吕维祺一眼。那吕维祺轻轻地点了点头,这下子张顺便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人其实就是托,又称“诱子”,是吕维祺专门找过来哄骗其他士子投靠自己的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一门七进士”董氏的董笃行。
他不由张口吟道:“二八佳人方及笄,上元佳节看灯花。洛阳城里多才俊,低问郎君是谁家?”
“好!好诗,好诗!”张顺听罢连忙拊掌赞道。其实他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这都是什么玩意儿,怎么和顺口溜差不多?
难道古人所谓的诗会其实都是这个?大海全是水,骏马四条腿?
得了,柳如是和李香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根本没听出来人家什么意思。她们两人相视一眼,李香便上前一步,低声提醒道:“这是典型的闺怨诗,托物言志,以少女怀春,比拟遭遇明主,和那句‘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差不多类似。”
张顺一愣,这才明白这厮什么意思。表面上是说少女到了该嫁人的年龄,趁着上元节看灯,挑选了洛阳城里的才俊,见到了合眼的男子,便偷偷的大胆问人家是哪家才俊!
其实表达的意思却是我们都翘首以盼,希望舜王能够像那家才俊一般,及时准备“提亲”。
张顺古怪地看了众才子一眼,暗戳戳的心道:“得了,你们都是我的翅膀,老子是一万两千翼大天使!”
这诗格律虽然不咋地,用词也不甚讲究。好歹既符合当前场景,又能够表达出自己的意图,也勉强算得上佳作了。毕竟上下五千年,也不过只有李杜二人罢了。
只是既然别人作了诗,张顺就作了难。他之前不是没有作过诗,那是为了糊弄红娘子编的打油诗。若是让他像这帮人一人,短时间内写出一首合情合理的诗来应和,那可真是要了他小命了。
好在他本事不行,但是他有老婆啊。无论是“男老婆”还是“女老婆”都能助他一臂之力。
果然这时候他便听到柳如是低声吟道:“不见长条见短枝,止缘幽恨减芳时。红娘一去不复返,莫怪春日意迟迟!”
其实这诗歌一旦懂了其中窍门,便一通百通了。张顺一听,感觉这首诗可比刚才那个高了一筹不止,他不由连忙摇头晃脑的背诵了一遍。
只是当他背到“红娘一去不复返”的时候,觉得有点犯了红娘子的忌讳,便灵机一动,擅自改成了“媒婆一去不复返”。
柳如是听了看了李香一眼,不由撇了撇嘴,那李香只是笑着摇了摇他,倒没说些什么。
众人一听,哟呵,舜王居然有如此才华?原来竟然不是一介粗鄙武夫,士子顿生亲近之心,不由纷纷诚心实意地赞道:“好诗,好诗!”
张顺这一首亦是闺怨诗,描写了一个姑娘在春天看着短短的柳枝,却有几分埋怨,原因是又过了一年,自己芳龄又增加了一岁。而刚刚造访的媒婆已经离去了,自己懒懒散散的,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心情,表达了自己对“姻缘”的渴望。
经过这番一唱一和,气氛倒活跃了起来。那吕维祺也不由吃了一惊,不意张顺有这般本事。于是,一边看灯,吕维祺一边亲自为张顺介绍道:“舜王,这位有诗才之人,便是洛阳董氏董笃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