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陶太公说到“一并献与舜王”之时,还下意识看了那少女一眼。张顺心里明白,一时间也不置可否,只是笑道:“老丈心思我尽知矣,只是此事须从长计议,等回头议过了再谈不迟。”
遂后两人热情的交谈一番,那陶太公才兴尽而归。
当柳如是出来收拾茶水的时候,看到张顺还盯着那姑娘的背影看,便撅着小嘴道:“爷这是有了新人忘旧人呐!”
张顺收回目光,嬉笑着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梁,然后一把把她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膝盖上。
柳如是是典型的江南美女,身材娇小,坐在张顺腿上也不十分沉重。张顺伸出双手环着她的蛮腰,用鼻子在她脸颊旁轻轻嗅了一嗅,笑道:“吃哪门子的醋啊?我就是奇怪她腿脚是不是有问题,怎么走起来一拐一拐的?”
柳如是闻言愣了半晌,还没顾上撒娇,反倒“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她吃吃笑道:“人人都说爷不学无术,倒是没冤枉了你。她这叫做‘三寸金莲’,走起来叫做‘弱柳扶风’,‘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言毕,她又竖起耳朵偷偷听了听屋里的动静,才趴在张顺耳朵上,小声嘀咕道:“像我家小姐这般虽然螓首蛾眉、朱唇皓齿、狐媚入骨,只要裙底莲船盈尺,便是大煞风景,多半落个‘半截美人’的名号。”
啊?张顺吃了一惊,听这柳如是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其实不就是这女子“缠足”了嘛!
他娶了好几房婆娘,没有一个是缠足之人。他还以为这缠足之风是满清带来的胡夷之风,感情这个时代审美都这么畸形了吗?
张顺连忙问了,没想到那柳如是呵气如兰,趴在他耳边软软糯糯地说道:“爷可知,人家在外面如何编排你吗?他们都说‘舜王好色天下闻,三房丑女耕耘勤’。这也是为什么上次栾川王氏特意送来一位体重一百八十斤的丑女过来,就是吃不准你是什么口味儿!”
张顺听了差点乐死,难怪自己取了这么多美女,大家都没有羡慕嫉妒恨呢,感情大家审美不同呵!
柳如是见张顺笑出声来,生怕李香在屋里听到了,连忙伸手去捂住他的嘴巴。
张顺好容易忍住了笑声,才掰开她的小手道:“既然如此,你们几个为何没有缠足?”
柳如是听了这个就来劲了,连忙兴奋的小声说道:“红夫人出身边地,骑马射箭男儿一般,哪里考虑缠足之事?三夫人平民百姓,日日需要辛苦劳作,岂能缠足困于闺房?至于我家小姐,更是李老爷娇生惯养,不肯让她吃半分苦,所以大龄未嫁!”
她鬼精灵一番话,反倒偷偷把三位夫人编排个遍。张顺听得好笑,便问道:“那你呢?”
“奴……奴家天生脚小,若缠下去就没有脚了!”柳如是偷偷笑道。
第57章 回乡
张顺见柳如是娇憨可爱,倒没有责罚她。听她说了实情,他只是心中好笑。
原本他以为像李三娘这样不符合古人审美的女子被称为“丑女”也就罢了,哪里想到像红娘子和李香这样的美女,只是因为没有缠足,便成了“半截美人”的丑女了。
不过,张顺作为后世之人,自然有一股傲气。反正老子喜欢就成,管你们这群变态背后闲言碎语作甚。
一念至此,张顺拍了拍柳如是的屁股,笑道:“还不赶快收拾东西,若是让你家小姐听到了你在这里咬耳根子,怕不是日后没有好日子过了!”
柳如是顿时吃了一惊,轻叫了一声,;连忙跳了下来,手忙脚乱的收拾起残茶旧盏起来。
张顺也不管她他,自顾站了起来,思索道:如今义军看似踏上正规,其实千头万绪,牵一发而动全身。
自己带领过了的三千老卒,虽然伺机修整了一段时间。可是武器铠甲和战马依旧没有得到补充,日常训练自己有没有亲自主抓,肯定多有懈怠之处。
耕种之事虽然已经拉开帷幕,却是贫瘠山地,又缺乏种子肥料农具等物,如今又天气大旱,也不知道年底到底有多少收成。
正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每天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万余义军上下花钱如流水,一刻也断绝不得。
张顺带领义军和卢氏县令士绅勾搭好了,才得以占领这一镇两市六里之地,可是依旧无法养活养好麾下的士卒,自己还得另开财源才行。
这附近金矿、铁矿已经纳入义军掌控之下,今日这所谓的“水玉矿”亦当纳入囊中。只是涓涓细流不成江海,对于义军的日常开销而已,仍是车薪杯水罢了。
算来算去,还需要来一笔意外之财,才能保证日后的开销。更何况如今是大争之世,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是不能迅速扩军,依旧是死路一条。
想到此处,张顺便和柳如是打了个招呼,前去寻那宋献策、张慎言等人去了。
结果寻了半天,两人各自忙活去了,张顺这才作罢。
这时候,跟在他身后的王锦衣犹豫了一下,向张顺说道:“主公,锦衣离家已久,甚是思念妻子。义军左右无事,我想回怀庆府老家一趟,顺便把家中的婆娘接过来小住!”
张顺闻言倒有几分抗拒,义军吃食本就不够,若是再多来几张口,岂不是更不足了?
那王锦衣倒是机灵,连忙说出一番话来,彻底打消了张顺的顾虑。
既然如此,张顺又想起了一事,便对王锦衣说道:“此次回乡,往来有六七百里。既然跑了一趟,你给我带十个人一起回去,顺便帮我寻一下赵鲤子。”
“此人乃是赵鱼头的孙子,当初为了寻那‘河神’黄守才助我渡河,寒冬腊月渡过黄河,如今依旧没有消息,也不知道到底如何了!”
王锦衣一一应了,便要辞行,准备第二天一早出发。
张顺犹豫了一下,便回去让柳如是把五彩水晶包裹了,一并让他携带到洛阳发卖。
柳如是闻言嘴巴撅的老高,竟是不舍得。原来这女子和西方巨龙颇为类似,向来对亮晶晶的贵重物品没有半点抵抗力。
那陶太公送来五彩水晶以后,便放在了李香屋内,端的是蓬荜生辉。
那李香本是大户出身,日常见惯了,倒还好说。只是那柳如是出身风尘之地,素来对金银珠宝颇为看重,便使起了小性子。
张顺只好劝慰道:“此物一不能吃,二不能喝,不是什么好物件,何不换些钱财使使?若是日后我发达了,少不得多赔些珠宝与你!”
柳如是哪里信她?只是提醒道:“你还欠我一百三十六两七钱赎身钱!”
这些钱都是李百户当初和她签订典身契的时候,支付的典身钱。当初她被赶出周府以后,身上值钱的首饰已经典当完了,哪里还有财产?
只有这两千典身钱算是她的全部所有,若是被张顺吞了,那倒成了什么?
我卖我自己,然后把钱给主家花了,岂不是等于自己白白给他做奴仆?
张顺哪里知道柳如是心中的弯弯绕绕,只好哄道:“回头我见了红娘子,讨要二三百两,咱俩二一添作五私分了好不好?”
柳如是闻言不由刮了刮脸,嘲笑道:“爷不知羞,拿了这个婆娘的钱,给那个婆娘花,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我整日忙于公事,哪里有空挣钱来花?”张顺听了便顺口反驳道,只是这话说出口了,反倒觉得怪怪的。
柳如是见张顺真是个实诚人,倒也不拦着了。她拿了个包裹,塞了一些破布,然后小心翼翼的包了起来,递给张顺道:“那就一言为定了,爷若是能从红娘子那里拿出三百两银子,咱俩一人一半,多余的就算做利息吧!”
张顺随口应了,便把那水晶包裹递与王锦衣。王锦衣感动的立刻跪下道:“主公,无功不受禄,我王锦衣何德何能,竟得主公赏赐如此贵重的宝物?”
“你知道就成!”张顺要不是怕不小心打了五彩水晶,就要一脚踹了过去,“你小子想屁吃呢,老子好容易得了这件宝物,想让你拿到洛阳发卖,换取些银两来使。”
王锦衣这才心安,不由尴尬地笑道:“主公且放心,我定不辱使命!”
等到王锦衣走了,李香才走出来对张顺说道:“外面的事情我素来不插嘴,只是如今需提醒爷一下。若此此人贪财,将这五彩水晶昧了,不再返回义军,可是如何是好?”
张顺笑着摇了摇头道:“他与我有救命之恩,我亦不曾报答。若是若此,权当张某的买命钱罢了!”
张顺倒也洒脱,只是那王锦衣就没有那么胆大了。自从他拿到那五彩水晶之后,生怕有失。不但用破布缠了好几遍,又亲自背在身上,方才心安。
第二日,刘应贵便挑选了十个机灵士卒,携带着武器,跟着他一路向东,往怀庆府方向去了。
第58章 贼惦记
张顺送走了王锦衣以后,也没能够有半分清闲。
话说那陈长梃被张顺和李信嘲讽一通以后,依旧贼心不死心。他还待在抱犊寨,试图再托托关系,找人说个情。
结果还没有等他有了进展,突然收到了李大亮的消息。说康家庄以西的白土来了一伙“贼人”,有数千众,聚在康家庄外,讨要黄金。
陈长梃闻言哪里还坐得住?当初义军攻下康家庄以后,只留守了五百人,并李大亮和吴禄国两位副将。如今主将陈长梃不在,唯有他表兄弟李大亮做主,一边带众防御“贼人”,一边派人传递消息回来。
陈长梃连忙辞别了张顺,便要赶回康家庄主持战事。张顺哪里能够就这般放他离去?
他连忙拉住陈长梃道:“义兄且慢,‘贼人’人多势众,不可不慎。虽说你武艺高强,奈何双拳不抵四手。又有语云: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如今士卒修整多日,早就闲的无聊,何不与兄长走一遭,也搏点军功出来?”
陈长梃从善如流,见有如此好事,便连忙应了。张顺想了想,便把李际遇、“治世王”和“乱世王”各带领二百精锐,共六百步卒一并随陈长梃赶往康家庄。
如此两处人马相加,共有一千一百人敢战之士,不要说对手是不知道哪里来的“贼人”,就是哪怕朝廷派来一员副总兵,亦可以纠缠一二了。
明朝末年,由于边军吃空饷、养家丁的恶习,总兵麾下能够进行野战的人手有限。
像围剿农民军的曹文诏、左良玉之类的总兵也不过带领二三千精锐罢了,至于副总兵汤九州之流多数时间也就带领千余人,守备贺人龙更是只能率领五百士卒。
以陈长梃的本事,除非曹文诏、左良玉亲自,不然先不论杀敌如何,至少亦可以自保。
虽然张顺心里对陈长梃多数有点芥蒂,但总归是自己麾下第一个培养出来的人物,张顺还舍不得雪藏此人。他这次故意派遣给他一个副总兵所能率领的人马,以培养陈长梃的领兵能力。
陈长梃哪里知道张顺心中的弯弯道道,只道是张顺事务繁忙,顾不上此等“琐事”,便一路往康家庄赶去。
等到第二日,众多紧赶慢赶,便赶到了康家庄。只见庄外黑压压的多少人,正在围攻康家庄。
幸好陈长梃被张顺委任为康家庄庄主以后,一方面致力于金矿的开采冶炼工作,一方面致力于肃清康金山余孽,使得庄户人人称赞。
为了应付可能到来的危险,陈长梃早已把庄内庄户以户编成花名册。但有贼人来犯,便户户抽丁,男战女辅,务必发挥出庄中最大的力量。
那李大亮深知陈长梃计划,早在“贼人”出现以后,便逐户抽调男丁,组织守城之事。也幸好如此,来寇“贼人”虽多,却也一时间不能取得任何进展。
李大亮先是使丁壮守城,用弓箭火铳射击“贼人”,等到“贼人”退却懈怠的时候,再让吴禄国带领二百士卒出城袭击。那吴禄国本是一员降将,如今入了伙反倒更为卖力。
“贼人”只道把康家庄围的铁桶一般,庄内庄户早已瑟瑟发抖,哪里想得到庄内还敢出城浪战?
猝不及防之下,“贼人”被吴禄国打的节节败退,差点全军崩溃。
只是庄内人少,庄外“贼”多,吴禄国亦不能尽全功。贼人随即调整策略,一部分轮换进攻,一部分留守防备。这下子义军没有了可乘之机,被贼人的车轮战打的精疲力尽,日夜难休。
正当这个时候,陈长梃带领义军赶到。他站在山头之上,远远望去,只见贼人人头攒动、旗帜飘扬,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人。
幸好陈长梃被张顺多次警告之后,没了像之前那样鲁莽,准备单刀匹马前去叫阵。
他反倒先让李际遇和“乱世王”“治世王”三人寻一处营地,就地扎营,与康家庄呈掎角之势。
所谓掎角,便是拉住退、抓住角的意思,形容相互配合,从两方夹击敌人。
军事上忌讳防守孤城。因为凡是被围,多是敌强我弱。若是外无援军,内无精兵,敌人主需要把城门一堵,慢慢想办法炮制便是。
无论是水攻、火攻,还是掘穴攻城,城内都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法反制。
而若是两军成掎角之势,分别立城、立寨。若是敌人攻此处,这彼处可出城营救;若是敌人攻彼处,则此处可出城营救。防不胜防,攻不可速拔,遂陷入僵局。
来者贼人果然是不通兵法之辈,他自恃麾下兵马虽多,都是持弓箭刀枪的“毛葫芦”,没有把义军放在眼里。他们见陈长梃在附近立营,便趁机来攻。
陈长梃仍然不改江湖习气,他一边命令“乱世王”“治世王”两人列队迎敌,李际遇作为奇兵。一边他身披铠甲,远远喝道:“来着何人?岂不知这康家庄为我舜王所有,竟然来攻,却是不讲江湖道义。”
来人也是个二杆子,闻言居然应道:“我乃嵩县矿首余大忠,尔何人也?岂不知远近三百里,若我余大忠允许,哪个敢私自开矿?老子横行此地已久,不曾闻什么舜王、舜八的。只是知道哪个不服,便把他杀服了事!”
陈长梃闻言皱了皱眉头,又是一个不讲江湖规矩的家伙。他哪里知道这豫西之地人多地少,却是内卷的厉害。弱肉强食、尔虞我诈与北方草原无疑,哪里讲究什么江湖规矩?
陈长梃见交涉失败,便偷偷搭起弓箭,准备射他面门。双方距离较远,陈长梃也看的不甚真切。他便诈言道:“我乃‘二关公’也,你何德何能,也敢辱及舜王?”
但待此人回答,陈长梃他便估摸着距离,一箭射出,正中那人面目。
结果那箭却射高了,正中那人头盔,夺的一下钉在了那厮额头。那人吓了一大跳,才发现差点没了小命。
他不由恼羞成怒,连忙喝道:“速与我进攻,我要将这个暗箭伤人的无耻之辈乱刀分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