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会诚惶诚恐吗?我还以为你会看不起我等草民呢!”“紫金梁”笑道。
“啊?此话从何说起啊!”张顺惊讶道,“二当家与我有收留大恩,我未尝一日不想报答与二当家也!”
“哦?这怎么和我们听说的不一样啊?”“紫金梁”笑道,“我们听说‘擎天柱’在历山镇得了天命,受到了一个朱姓乞丐献土,得了三百单八载的江山!”
“啊?”张顺一脸懵逼地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谣言?哪有此事!”
“紫金梁”、邢红狼和九条龙等人见张顺不似假装,也心中奇了怪,便问道:“这难道不是‘擎天柱’小兄弟你自己造的谣言?”
张顺闻言苦笑道:“冤杀我也!二当家,我昨日于镇中游玩,不曾想遇到一个疯疯癫癫的乞丐,竟然拿土块掷我,我非常生气,过去吓唬他一番。结果他递给我一个土块,我本来想顺手扔了,结果麾下的老人告诉我说,这叫‘献土受命’,不可轻弃。我便当作玩笑,留下了这个乞丐一条性命。”
“不曾想三人成虎,转眼间此事竟然传的面目全非,呜呼哀哉,冤枉我也!”
这“紫金梁”本来听了此番谣言,以为张顺又图谋自己等人的计划,故意传播谣言,伺机火并自己。现在看来,反倒是一场误会?
“紫金梁”见张顺说的有鼻子有眼,倒是信了三分,可是面子上挂不住,便追问道:“那老者何处,可否请来确认一番?”
张顺没有办法,之前他本来想寻个时机干脆和“紫金梁”等人分营而去,各奔东西便是。如今见“紫金梁”指挥作战,别有法门,想先跟着学习一番,才行好聚好散。
如今不是得罪“紫金梁”的时机,便只好派人将张慎言喊了过来,当面将之前之事说于“紫金梁”等人。
结果张慎言才在李信的引导下进了客厅,还不待言语,只听得“扑通”一声,却是有个人跪了下来。
张顺等人扭头一看,这跪下的不是别人,正是跟随“紫金梁”较久的“九条龙”。
原来这“九条龙”乃是泽州人士,也曾远远的望见过张慎言的风采。如今他这个平民百姓,猛然当面见到正三品朝廷大员,膝盖一软便跪了下来。
“紫金梁”、邢红狼见此奇怪地问道:“‘九条龙’你这是何意,此人便是虎狼,你也不能被吓成如此模样吧?”
“九条龙”这时候才想起自己已经是“贼寇”了,不需要再害怕朝廷官员了。可是他又怕失了脸面,只好强行解释道:“此人虽非虎豹,亦当受我一拜。他不是别人,乃是当朝刚正不阿正三品大员张慎言张金铭是也!”
“此人乃是文曲星转世,铁面无私,专断不平之事。我听说时人称他道‘在州县为循吏,在台中为直谏,跻列卿为名臣’,这是包拯、海瑞一般的清官,我不拜他还能拜谁呢?”
“九条龙”这番话倒把张慎言恭维懵了,他纳闷的左看右看了半天,心想:这是谁呀?如此巧言恭维,不是善类!我为人虽然刚正,但是如何敢于包拯、海瑞相提并论呢?
张慎言没有反应过来,那“紫金梁”和邢红狼也有点发懵。义军之中莫说正三品朝廷大员,就是有了功名的生员都是罕见之人,这“擎天柱”何德何能不声不响的招募了当朝朝廷正三品大员?
“紫金梁”一拍大腿,心想:早知“擎天柱”麾下有如此人物,我何必眼巴巴的追着那张道浚递话?若是走了此人门路,恐怕我现在也是六七品的大官了。
想到此处,“紫金梁”更是对张顺高看三分。他心想:莫非传言非虚,此人真的受命于天,得到明太祖朱元璋的“献土”不成?
想到此处,那“紫金梁”也不能让“九条龙”专美于前,连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张慎言拜道:“早知老大人在此,我王自用早受朝廷诏安矣!”
张慎言本来脸色尚好,一见那“紫金梁”跪了下来,一听那“紫金梁”口喊“老大人”,顿时黑了面皮。
“紫金梁”偷偷抬头一瞄,见此人脸色呈铁青色,不由暗暗吃惊。心想:我听闻那包拯铁面无私,面成铁青色。此人表面上看起来白净,竟颇有几分包待制的风范。
这时代倒也流行一些关于包拯的《陈州粜米》、《蝴蝶梦》之类的戏曲和《龙图公案》的断案集,所以义军之中也多有听闻。
那“紫金梁”见张慎言不愿多言,便只好小心翼翼的询问张顺与乞丐之事。
当时张慎言不过见那乞丐可怜,讽谏张顺一番而已,如今见人问起,也没当什么事儿,便如实说了。
“紫金梁”等人自讨个没趣儿,只得讪讪而退。待到“紫金梁”他们走出屋外以后,那二当家厉声对“邢红狼”和“九条龙”喝道:“你们速与我寻那乞丐出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九条龙”与“邢红狼”不知这二当家何意,只得以令行事。结果找了半晌午,竟如何也找不到此人。此二人又找镇中百姓打听,均说不知。也不知这乞丐到底是不曾存在,还是误入此地。
这时候“邢红狼”与“九条龙”也知道了此事蹊跷,连忙赶回营地,一五一十回复了二当家“紫金梁”。
那二当家“紫金梁”听完之后,沉默良久才感慨道:“我等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呐!我以前只道这‘擎天柱’是个人物,没想到竟是如此人物!”
“我看他也不过两只胳膊两条腿,一个脑袋一张嘴,如何他就得了天命,我等就没有这等好事儿?真是时也,命也!”
那“邢红狼”和“九条龙”听了,目露凶光,问道:“二当家,要不要火并了此人?永绝后患!”
“紫金梁”闻言大惊道:“不曾想,你两人竟与那朱氏有了亲戚?”
二人闻言莫名其妙道:“什么亲戚?哪个朱氏!”
“当然是当朝皇帝的亲戚!当朝皇帝那个朱氏!”
“啊?二当家胡说什么,我们若是真和朱家有了亲戚,吃饱了饭菜,还造什么反呐!”
“我看你俩就是没吃饱也撑着了!”“紫金梁”讥讽道,“‘擎天柱’自有天命,此乃朱家之事儿,你们咸吃萝卜淡操心什么!辅助他文曲星既然已经下凡,那么辅助他的武曲星说不得也早已就位,你们不要触他的霉头!”
二人闻言不由讪讪而笑,连忙问道:“二当家,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紫金梁”拧着眉道,“反正‘擎天柱’和我们是一伙的,头疼就让官府头疼去吧。欺负了我们这么久,也合该他们倒一倒霉了!”
“此事你们都给我烂在心里!这‘擎天柱’果有天命,我们要是和他作对,必然受其害;若是你们有人像投靠与他,得一场富贵,我也不拦着你们。”
“只是你们须知,开国功臣,自古以来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慎之,慎之!若是真个有心,举手之劳助他一助,将来倒也不失富家翁之福!”
“邢红狼”和“九条龙”听了,不由大受教育,恭恭敬敬的对“紫金梁”行了一礼,说道:“谨受教!”
第179章 逃命(上)
一场闹剧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至少张顺是这么认为的。只是一路上义军看他的表情都有点怪怪的,让他想说点什么,都不知从何说起。没有办法,张顺只当做看不到,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罢!
就这样,张顺在义军奇怪的氛围中,连续行军三日,队伍到达了圣王坪附近。
阴差阳错之下,义军一来一往两次路过,竟然依旧没有发现张顺营地的半点踪迹。张顺正在庆幸不已时候,没想到圣王坪的刘应贵突然派人来到了张顺帐中。
张顺吃了一惊,本能地想训斥一番来人的鲁莽行为,但是他转念一想。心知刘应贵虽然才能不算突出,做事还算稳妥,既然冒险派人前来,必有重要事情禀告。
于是,张顺连忙让悟空、姬蛋把守营帐,询问其故。果然那使者禀告道:“将军,我等在这圣王坪待了许多日,最近常有官兵探子在附近出没。”
“我们报告给刘头领以后,刘头领派人去阳城打探了一番。据闻宣大总督带大军在附近游荡,似乎在寻找义军的踪迹,也有可能是在探寻我军的营寨所在!”
张顺一听,大吃一惊。他自认营寨相当隐蔽,如何就走漏了风声?虽然此事未必属实,更大的可能是宣大总督张宗衡在探寻义军的踪迹。
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张顺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思,干脆准备把这事儿坐实了。
于是,张顺挥退了刘应贵派来的信使以后,立刻带着悟空、李信前往“紫金梁”营地。
那李信作为幕僚见张顺听完消息,只道自家主公要招募大家商议,他已经事先打好腹稿备用。结果没想到张顺此次举止出人意料,只得奇怪的跟着张顺去了“紫金梁”大营。
到了大营,张顺便对“紫金梁”说道:“二当家,我新得一紧急消息,特着急敢来,报于二当家!”
“何事让‘擎天柱’如此着急忙慌?”二当家奇怪地问道,他记得张顺向来都是成竹在胸的模样,不曾如此失态。
张顺一听,却知道自己此番表演有点过了,不过他干脆将错就错,接话道:“关乎义军生死存亡的大事,我不得不急。我听闻宣大总督张宗衡在此搜寻义军多日。如今稍有不妨,恐怕此人得了消息便追了上来!”
“紫金梁”一听,也心里一个咯噔。他深知宣大边军的战力,不是目前的义军所能抵挡的。之前榆林总兵带领两千骑兵,都差点将自己等人二三万人马给打崩了,若是张宗衡在此,义军恐怕在劫难逃。
“紫金梁”赶快派人去请邢红狼与九条龙,此二人到了以后,那九条龙倒无知者无畏,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鸟甚,巡抚尚且杀得,总督如何杀不得!”
那邢红狼听了,连忙喝道:“你好大的口气,那巡抚宋统殷是你杀的吗?我前番围困高平县时,曾和其麾下猛如虎战过一场,结果被人打的一败涂地。这厮果然人如其名,勇猛如虎,锐不可当。”
“如今我听说张宗衡带宣大兵来,麾下有‘猛虎二将’,分别是猛如虎和虎大威,皆是塞外降卒,武艺高强。此二人皆骑术高明,射术百发百中,不可小视!”
那九条龙本来是吹一吹牛,结果被实力比自己强劲的邢红狼呵斥了一番,不由讪讪不已。
那“紫金梁”闻言皱了皱眉头,接着邢红狼的话茬说道:“这‘猛虎二将’我也曾闻其名,此二人从塞外归降与我们延绥边军,当时延绥巡抚嫌弃他们原名难听难读,便给他们改名为猛如虎、虎大威。此二人战功赫赫,确实非无名之辈。”
“依我之见,宣大总督张宗衡既然在此等待已久,肯定很快就会发现我们义军的情况。我觉得我们需要连夜拔营,尽快离开此地,你们以为如何?”
张顺还是头一次见二当家“紫金梁”如此畏敌如虎的情况,虽然此人平时一门心思想着招安,但是在军事水准方面,倒确实有些手段。既然二当家这么说了,张顺也姑且信之,左右不过一夜休息不好罢了。
更何况这边义军逃窜了,无论纳张宗衡待在阳城附近意图如何,都不得不放弃原本计划,追击义军。如若不然,当地士绅一本奏折递上去,参他个“见贼逡巡,祸害百姓”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如果这样的话,自己的营地也就转危为安了。想到此处,张顺就同意了“紫金梁”的想法。那邢红狼本来就畏惧猛如虎,更是恨不得马上离开阳城,躲得远远的。只剩下九条龙,没有实力也没有发言权,只得依计行事。
于是众人连忙赶回各自营地,命令麾下士卒拔营而去。这时候天色已晚,义军士卒刚刚折腾了许久,建立了营地,哪肯离开?
张顺深知军情紧急,哪里有耐心与他们和声细语,直接下令给军法官张慎言,如有违背军令者,军法处置!
这张慎言本来就是高官出身,义军士卒畏惧的紧。前番又不知如何传出来此人乃是“铁面无私”的文曲星,更是见了他如同老鼠见猫,再加上张顺对他信任有加,士卒们反倒老老实实依令行事。
众人弃了营寨,一夜急行赶到了泽州境内,方才松了口气。正要埋锅造饭,结果前面突然出现了一彪人马,杀将过来。
义军不由大惊,“紫金梁”、张顺连忙命令自己麾下的骑兵暂且托住,随即率领大军后撤。
大军撤退特别考验军队素质,“紫金梁”麾下虽然士卒参差不齐,好歹手段高明,麾下骨干不少,基本能完整带领着队伍退了出去。
张顺比不得“紫金梁”手段,好歹笨人有笨方法。他一边命令陈长梃、刘成用骑兵遮蔽左右,一边人麾下步卒相互掩护,交叉撤退。
也就是,步卒之间,隔一伯后退一伯至十步远,再掩护留在原地的一伯往后后退二十步,如此交叉反复,阵型齐整的把队伍撤退了出来。
第180章 逃命(中)
结果张顺歪打正着,这正是大军临敌撤退的正常方法。他这种退而不乱,退而不散的手段,一时间把前来袭击的敌军也给镇住了。
其实来军并不是很多,远远望去,也不过步骑一两千人而已。只是敌情不明,若是贸然接战,万一敌人援军杀出,义军想走也走不了了。
果然义军撤退到沁水河附近的时候,河对岸也杀出来一军。众人远远望其旗号,不是别人,正是令大家胆战心惊的宣大总督张宗衡是也。
好在这厮隔河相对,暂时无法进攻义军。如今前有狼后有虎,“紫金梁”连忙准备命令义军向南逃去,准备逃入中条山、王屋山之中,以避敌锋。
结果不曾想,南边顺河而来又是一支官兵。好了,不用想了,估计这两支官兵便是猛如虎、虎大威部。
这下子“紫金梁”也只得带着队伍逆河而上,不管这是“围三缺一”,还是官兵兵力不足,先走为上。
义军这一逃不要紧,倒把宣大总督张宗衡晾在了那里。原来这宣大总督张宗衡却非无能之辈,他前番得到消息“流寇”攻陷了垣曲县,不由大喜。
原来这垣曲三面环山一面临水的地形,既是便于防御,亦是便于官兵趁机围困。义军再度进入泽州的道路也不过北入阳城和从西边绕道进入沁水两条道路而已。
这张宗衡便趁机亲自领兵驻扎在阳城,命令猛如虎驻扎泽州城,虎大威驻扎在天井关附近,防止义军流窜到河南境内。此外还有一人,乃是大同阳和卫官兵张文衡。
按照原本历史线,义军在端氏镇先行遇到义士吴先,并将其打的全军覆灭,震动朝廷。朝廷便派遣阳和卫张文衡前来围剿,并多次打败义军。
结果这一世因为张顺的搅和,前番张顺围困大阳镇的时候,导致吴先前来支援,避开了“紫金梁”等部义军,反倒此人因祸得福,没有战死沙场。
这也导致阳和卫张文衡直到现在才随张宗衡一起前来进剿。这张文衡地位高于猛如虎、虎大威,宣大总督张宗衡干脆命令他驻扎沁水,防止义军从西面绕道进入泽州。
由于义军连夜拔营,出乎张宗衡意料,导致差点让义军逃脱了官兵的天罗地网。张宗衡得到消息,急令这三人汇合,围困义军。
“紫金梁”、张顺等着前番刚刚摆脱了张宗衡、猛如虎、虎大威三人的包围,便顺着沁水一口气奔到了端氏镇。
义军刚到端氏镇跟前,还没来得及入城休息。只见端氏镇城门大开,斜刺里杀出一军来。不是别人,正是从沁水赶来的阳和卫官兵张文衡。
“紫金梁”见此不由大怒,宣大总督张宗衡、猛如虎、虎大威我惹不起,什么阿猫阿狗的张文衡也敢上来捋虎须不成?
“紫金梁”自觉摆脱了张宗衡等人,这些人一时半会儿支援不了此地官兵,便摆开阵势,与他阳和卫张文衡厮杀起来。
这阳和卫也无什么出奇之处,阵型普普通通,唯有火器较盛,士卒敢战而已,结果“紫金梁”等人二三万大军硬是打不过对方。
张顺担任了义军右翼,本就负担着进攻的义务,结果几次硬攻,对方巍然不动。
初时,张顺自恃骑兵众多,多次命令刘成、陈长梃围剿驱赶对方骑兵,结果阳和卫骑兵和之前所见官兵骑兵却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