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些骑兵使这块土地的主人，知道如何应对恶劣环境，休息之时，尽量将战马赶到一起，然后用战马组成了一道防风墙，所有人就躲在马群后面，让马群遮挡寒风。
　　这些战马都是产自步六达，自幼就生长在苦寒之地，生性耐寒，自然也不惧寒风。
　　出发之前，队伍不但带上了足够的干粮和饮水，甚至还带上了干柴。
　　趁着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有人用干柴生了火，架上水壶，烧了热水饮用，以此来让身体更加温暖一些。
　　虽说这些骑兵都是东林汗的亲信，不过东林汗是尽力掩饰秦逍的身份，让秦逍始终跟随在自己身侧，休息之时，两人也是与其他士兵保持了距离。
　　东林汗亲自端来一碗热水，递给秦逍，在秦逍身边坐下，轻声道：“大将军，实在是委屈你了，喝点热水，暖暖身体。”等秦逍接过，才望向夜空，道：“漠东苦寒之地，让大将军一起受罪，实在是惭愧！”
　　秦逍却已经摘下面罩，这时候离那些骑兵有些远，也不担心被看到，微笑道：“东林汗言重了。其实我也早闻黑森林之名，听闻一到冬天，黑森林的雪景令人惊叹，正好借这次机会也看看。”
　　“大将军以苦为乐，这便是一般人难以相比。”东林汗哈哈一笑。
　　秦逍喝了一口热水，才笑道：“想想也是世事无常。不到一个月前，我还与东林汗刀锋相向，何曾想今日却能在坐在一起。”没等东林汗说话，已经道：“东林汗千万别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其实当时你领兵围困龙坝，围而不攻，我便知道东林汗并没有将我视为真正的敌人，也知道东林汗却非有勇无谋之辈。”
　　“大将军心胸宽广，不计前嫌。”东林汗叹道：“大将军或许不知。汪兴朝遣使来调兵，正是大单于每年一次的秋狩之时。当时许多头领都在，我正好在前线巡视。大单于和他们商议过后，大部分人都是同意出兵。大单于召见我的时候，告知出兵之事，我心里其实并不赞同，但诸部头领已经表决做出了决定，我也不好反对。”
　　“好战必亡，忘战必危？”
　　“正是如此！”东林汗点头道：“步六达只不过是漠东的一个部族，在漠东还算大部族，但如何能与唐军相比？东北两军之争，就如同两头猛虎搏杀，我们顶多也就是一只猎犬，卷入两虎之争，岂不是自取灭亡之道？”
　　秦逍颔首道：“东林汗明白事理，见微知著，大有见识。”
　　“其实这个道理诸部头领都懂，但利益使然，有时候他们就只能看着眼前的利益，不顾大局了。”东林汗叹道：“部族中有许多人得到了辽东军的好处，再加上赏赐汪兴朝许以厚重的报酬，所以他们也就支持出兵。不过出兵之前，我和大单于就单独商量过，即使出兵，可是不到万不得已，那是万万不能与大将军的兵马直接交锋。步六达与龙锐军从无仇怨，一旦交锋，双方有死伤，立马就结下了仇怨，双方可就再无退路。”
　　秦逍微笑道：“也幸好步六达有大单于和东林汗这样的明白人，否则……！”还没说完，却猛地扭头望向西边，东林汗听他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有些奇怪，问道：“大将军，怎么了？”
　　“有人！”秦逍皱眉道：“西边传来马蹄声，有好几骑，你没听到？”但话一问出口，便想到东林汗虽然勇悍，却并非武道中人，听不到西边传来的马蹄声，那也是理所当然。
　　他是大天境的修为，五感岂是寻常人能相提并论？
　　依稀中，听得西边马蹄阵阵，甚至能判断出有数骑，这深更半夜天寒地冻，突然有马蹄声传过来，秦逍自然诧异。
　　他也知道，即使是步六达人，在如此寒夜，那也肯定是躲在毡帐之中躲避寒冷，这个时辰出行，也是罕见。
　　东林汗闻言，却是起身，向西边走过去，秦逍也是戴上面罩，起身跟了上去。
　　果然，片刻之后，马蹄声愈发清晰，其他人也都听见，正在歇息的骑兵们都是站起。
　　没过多久，夜色之中，却是看到数骑出现，早有十多名骑兵迎上前去，拔刀在手，横成一排拦在路上，待得对方靠近，已经有兵士沉声道：“什么人？要去哪里？”
　　“可是东林汗？”却有人大声道：“东林汗，我是秃茶！”
　　东林汗有些诧异，迎上前去，问道：“秃茶，你不在大单于身边护卫，到这里做什么？大单于怎样？”
　　他知道秃茶是汗帐的侍卫官，负责大单于的警卫，本该在汗帐护卫大单于的安全，却半夜三更追过来，只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东林汗放心，大单于无事。”那秃茶翻身下马，行礼道：“奉了大单于之令，送图玛赶上来！”
　　“图玛？”东林汗更是狐疑。
　　站在东林汗身后的秦逍却是看得清楚，在那秃茶后面，另有数人，其中三人竟然都是披着厚厚的毛氅，而且都戴着斗笠，蒙着口鼻，当中一人，却正是红叶。
　　他有些惊讶，想不到红叶竟然追过来。
　　“图玛知道东林汗要往黑森林去，正好图玛听说黑森林有几种很其他的药材，所以想亲自往黑森林找寻。”秃茶道：“大单于便吩咐我护送图玛追上东林汗，请你带他们一起去黑森林。”
　　东林汗心中觉得奇怪，但他知道这位图玛救过塔都，对步六达有恩，只能道：“知道了！”
　　秃茶也不废话，向东林汗行了一礼，这才翻身上马，和另一名骑兵兜转马头，拍马而去，只留下红叶和另外两名斗笠人。
　　红叶三人都是牵了自己的马，走过来，向东林汗点头示意，红叶声音一如既往淡漠：“有劳东林汗了！”虽然说的是有劳别人，但语气却听不出任何感谢的意思。
　　她直接带着两人牵马从东林汗身边走过，经过秦逍身边时，斗笠下面的那双眼眸斜睨了秦逍一眼，一闪而逝。


第1626章 自寻死路
　　红叶突然就来到队伍，还真是让秦逍有些诧异。
　　跟随红叶的两人的斗笠虽然没有幂罗，而且一看就是男子，但他们口鼻蒙住，只露出眼睛，秦逍一是看不清他们面孔，也不知道这两人是唐人还是步六达人，不过他判断比较大的可能还是跟随红叶来到草原的书院弟子。
　　秦逍去过书院几次，知道书院中有众多学子，他甚至在书院与里面的学子有过辩论。
　　那里面大部分人学子看上去十分普通，但秦逍却很清楚，能在夫子的书院求学，其中不少肯定都是极厉害的人物，那小小书院里面自然是藏龙卧虎。
　　书院不显山不露水，但实力恐怖，否则此番书院又怎可能轻而易举将沈玄感这一伙势力轻易扫除？
　　他自然不好让东林汗知道自己与红叶相熟，虽然心中诧异红叶的到来，但一时也没有机会询问红叶到底意欲何为。
　　一行人歇息过后，继续向东。
　　到得快要天亮的时候，队伍再次停下来，让马匹得到休息。
　　众人取了干粮食用，秦逍嚼咬着已经发硬的牛肉干，瞧见红叶独自待在一处，那两名随从离她还有些距离。
　　他眼珠子一转，向身边的东林汗轻声道：“东林汗，之前大单于似乎是让她帮忙配制解药，她这次跟来，也不知道是要找寻什么药材，我过去问一问，如果我这边有办法帮忙解决更好。”
　　东林汗自然想不到秦逍与红叶早就相识，而且这两人的关系也是非同一般，心中对红叶以找寻药材的理由随行而来也是有些狐疑，只觉得这个理由似乎有些牵强。
　　听秦逍要去试探，竟是当真，晓得秦逍精明，点点头。
　　秦逍知道越是这样光明正大接触，反倒不会引起东林汗的怀疑，反倒是私下里偷偷接触，若是被东林汗发现端倪，反倒会起疑心。
　　还要歇上半个时辰，时间倒是充裕。
　　秦逍走到红叶这边，故意轻声咳嗽了一下，随即就在红叶身边坐下。
　　这地上的积雪又厚又硬，桌上却虽然有些发凉，但却宛若石头。
　　“你怎么来了？”秦逍看上去很从容，知道东林汗可能会注意这边，可以看到自己的动作，但肯定听不到自己声音，只要自己不与红叶有太过亲密的接触，东林汗自然也不会怀疑。
　　不过他也明白，要与红叶有亲密接触，那肯定是不可能。
　　红叶不答反问：“你为什么要去黑森林？”
　　秦逍心知左大都尉被抓之事，除了大单于和东林汗，在汗庭也就只有自己知道，大单于肯定不会告诉红叶。
　　他故意一笑，问道：“你先回答我，我再回答你。”
　　红叶斜瞥了秦逍一眼，才冷冷道：“你是否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是否觉得自己有六品修为，就可以想到哪就到哪？”
　　秦逍一怔，但立时想到，这次在步六达相见之前，最后一次与红叶见面是在宫中。
　　那时候自己确实还只是六品境。
　　从京都回来之后，与朱雀双修突入大天境，这事儿红叶肯定是不知道，至于自己在蓬莱岛大展神威，连败日月盟主和巴山顾道人两大高手，红叶恐怕也是还没有得到消息，所以兀自以为自己的修为还只是六品境。
　　“怎么了？”秦逍问道。
　　红叶冷哼一声，道：“你出现在步六达，当众与步六达章结拜，这事儿肯定已经向外传扬，很快许多人就都知道你身在步六达。”
　　“这事儿也瞒不住！”
　　“要杀你的人可不在少数。”红叶道：“别看你现在包得像粽子一样，面上还戴着那个鬼玩意儿，要真有人盯上你，你就算扮成女人，也会被人看出来。”
　　秦逍心下好笑，低声问道：“你担心有人会追踪我的行踪，对我不利？”
　　“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红叶道：“你也别太小看那些要杀你的人，对方要是有几位高手盯住你，找寻机会取你性命，那也不是不可能。”
　　秦逍笑道：“你觉得会有哪些人要杀我？”
　　“你心里有数，要让我给你数数有多少敌人？”红叶语气淡漠，“澹台悬夜、渊盖建、汪兴朝，当然还有昊天将军，嗯，还要加上那个大先生，这些人哪一个不想杀你？”
　　她虽然语气淡漠。但秦逍当然听出隐藏在淡漠情绪下的关切担忧。
　　秦逍苦笑道：“红叶姐，你这一数，我忽然觉得我的敌人实在不少，而且这些人都不是泛泛之辈，看来我真的要特别小心了。”
　　“江湖很大，高手如云，很多人都是深藏不漏。”红叶却是难得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你本该好好守住自己的性命，不要总是将自己置于凶险之境。”
　　秦逍扭头看向她，轻声问道：“红叶姐，你是担心我，所以才追上来？”
　　“夫子不想看到你死。”红叶淡淡道：“如果我不在漠东，眼不见心不烦，可是既然在这里，你如果死在漠东，夫子到时候就会将责任推到我身上。”说到这里，有些气恼道：“那个老家伙真要不讲道理起来，谁也争不过他。”
　　秦逍难得听到竟然有人敢这样说夫子，心下好笑，还是问道：“你是怕夫子怪你才跟上来，还是担心我？”
　　“你很喜欢自作多情吗？”红叶嗤笑道：“担心你？你和我无亲无故，我干嘛要担心你？”
　　秦逍有些尴尬，道：“咱们好歹也算是几年的邻居吧？怎能说是无亲无故？”
　　“在我面前，不要油嘴滑舌。”红叶道：“你说，为何突然往黑森林去？”不动声色，幂罗下的双眸看了不远处的东林汗一眼，轻声问道：“贺骨使团还没走，那家伙怎么突然就带着你离开汗庭？黑森林那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秦逍道：“红叶姐果然聪慧异常，那边却是出事了。”
　　“哦？”
　　“要不你猜猜发生何事？”
　　“总不能是渤海人打过来。”红叶道：“我没有兴趣猜这些和我无关的事情。”
　　秦逍叹道：“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其实就算你很聪明，也不一定能猜到。”顿了顿，才道：“渤海人派人潜入步六达的营地，抓走了前线统兵大都尉赤勒山和东林汗的儿子步六达坚！”
　　此言一出，就算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红叶也是娇躯一震，赫然扭过头来，幂罗下的双眸显出震惊之色。
　　“我就说了，你也猜不到吧？”秦逍道：“步六达现在就担心渤海人以他们做交易，更担心这件事情会传扬出去。”
　　红叶微一沉吟，才冷笑道：“那倒是。步六达人自诩骁勇善战，如今前线大将被人直接跑到他们的营地抓走，这事儿真要传出去，步六达人自然会受到天下人耻笑。步六达一直以锡勒王族正统自居，真要是成了笑话，锡勒诸部又怎可能承认他们是正统？”
　　秦逍知道红叶前来漠东之前，肯定是对锡勒诸部也做了不少功课。
　　“关键是如果大单于不敢让这件事情传扬出去，最终很可能会向渤海人做出妥协。”秦逍眉头锁起，“若是被渤海人借此事获利，势力继续壮大，对大唐来说，威胁也就自然更大。”
　　红叶问道：“那你跟他一去黑森林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一问出口，似乎意识到什么，蹙眉道：“你该不会想跑去帮他们救人吧？”
　　秦逍轻笑道：“我就说你聪明绝顶吧？你说的不错，我正准备过去看看，如果真有机会，就去将人救出来。”
　　“你疯了？”红叶吃惊道：“你真的以为有了六品修为，就可以无所不能？那是军队，别说你一个六品中天境，就算是一位大宗师被千军万马困住，那也是必死无疑。你想着跑去救人，搞不好就是去送死！”
　　秦逍道：“你就这么对我没信心？”
　　“没有。”红叶很干脆道：“你最好现在就找个理由回到汗庭，然后乖乖滚回辽西。”
　　秦逍苦笑道：“现在回去，那还要不要做人？以后怎么混？”
　　“丢了面子不打紧，丢了性命做不了人，就只能做鬼了。”红叶恼道：“反正我现在已经劝过你，你真要是去送死，到时候我直接和那老家伙说，不是我不想阻拦你，是你自己逞能送死，与我无关。”
　　秦逍笑道：“其实我还是有一点把握，红叶姐，要不你帮我一起救人，有你帮忙，那就是如虎添翼，成功的把握会更大。”
　　“你是不是病了？”红叶冷笑问道：“发什么疯，让我跟你一起去救人？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不答应就不答应，干嘛骂人啊？”
　　“要不是我懒得动，我现在真想给你几个大耳刮子。”红叶恼道：“自己逞能就罢了，还要拉人下水？我自从遇见你，就没有好日子，诸事不顺。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要想救自己去救，想让我帮忙，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就算母猪会上树，我也不可能跟你一起去送死。”别过脸去，似乎不像看到秦逍，没好气道：“滚开，别再靠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