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聊的事情做的很多,你能管得着?”麝月终于收回赤足,没好气道。
秦逍站起身,淡淡一笑,道:“公主如果觉得这样一点甜头就能让我无视生死,那也太小看我了。”
“那你还想怎样?”麝月美眸带着挑衅之色:“你觉得这只是一点甜头?”竟是身体后仰,玉腿抬起,将赤足搁在桌子上,这姿势显得慵懒至极,却又充满了柔媚风韵:“本宫是大唐的公主,帝国的明珠,这只脚普天下也没有几个男人能够看到,想要碰到更是痴人说梦,难道这还不能让你出生入死?”
秦逍干脆在边上的椅子坐下,道:“所以公主真的是故意如此?就是想以美色让我为你效命?”
“你想得多了。”麝月瞥了他一眼,“后宫佳丽众多,本宫要以美色拉拢你,也不会利用自己。如果本宫真的看上了你,一道旨意,可以随时将你召为驸马。”
驸马?
秦逍一怔,还没多想,麝月已经轻笑道:“你也不用多想,至少本宫目前还没有看上你。本宫脚底确实有些不舒服,晚上睡着的时候,总是有些麻痒,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县城没有高明的大夫,也只能等回京召御医好好瞧瞧。不过能让你胡思乱想,倒也有趣,看来天下所有的男人都一个德行,面上一本正经,却经不住诱惑。”
赤足白皙,小腿圆润,秦逍不好直接看过去,忍不住道:“公主已经孤身十年,难道这辈子都要这样下去?有没有真的想过招驸马?”
“怎么,你对本宫的私事也很感兴趣?”麝月似笑非笑:“本宫招不招驸马,与你何干?”
“毕竟公主金枝玉叶,招驸马其实也是国事。”秦逍犹豫一下,才低声道:“有件事情本不该是小臣能够多嘴,不过今日既然说到这里,小臣冒死想说两句。”
麝月斜睨秦逍一样,依然靠坐在椅子上,两手打在腹间,好奇问道:“什么事?”
“公主可想过,如果……圣人百年之后,大唐将由谁来承袭?”秦逍轻声问道。
麝月眉头一紧,冷声道:“大胆!”
秦逍立刻起身,躬身道:“小臣该死,请殿下降罪!”低头不看麝月,麝月柳眉蹙起,凤目凌厉,微一沉吟,终于问道:“为何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小臣不敢多说。”秦逍道:“臣请告退!”
“还以为你有多大胆子。”麝月没好气道:“单枪匹马杀进叛军阵中,本宫沐浴的时候眼睛也不老实,我一直以为你胆大包天,看来也有害怕的时候。”冷哼一声,道:“不必装作一副惶恐模样,你要是真害怕,也不会说出口。”
秦逍这才抬头看向麝月,道:“殿下是不怪罪我?”
“我怪罪又如何?”麝月道:“还要靠你去杭州抢银子,现在砍了你脑袋,银子不都落进别人的腰包?坐下吧。”
秦逍这才坐下,麝月却已经收起赤足,轻声道:“方才这话你要是被圣人知道,可想过后果?”
“知道,可是我知道殿下绝不会将这话传给圣人。”秦逍轻声道:“我也是心血来潮,突然想到此行杭州可能遭遇的,这才斗胆失言。”
“心血来潮?”麝月蹙眉道:“为何这样说?”
秦逍指了指门外,又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说希望能靠近一些说话,麝月想了一下,才微点螓首,秦逍这才将椅子搬到麝月边上,一屁股坐下,凑近低声道:“殿下,圣人没有皇子,只有您和长宁两位公主,按照常理,圣人如果真的仙去,公主自然是当之无愧的后继之君。既然圣人可以登基为帝,成为女皇,殿下当然也可以这样。”
麝月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如果换做任何人和她提及此事,她绝不会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可是现在说这话的却是秦逍,如果说当下还有一位值得她相信的人,就只能是秦逍。
“没有那么简单!”麝月微一沉吟,才淡淡道。
“公主的意思,我明白。”秦逍低声道:“恕我直言,即使圣人想要将皇位传给殿下,夏侯一族也是绝不会答应。”
“那是自然。”麝月神情冷漠:“不管我有没有杀心,夏侯一族都会担心我继位之后,会对夏侯一族大开杀戒,斩尽杀绝。”
圣人登基,李氏皇族血流成河,身为李唐皇族的血脉,麝月一旦登基,夏侯一族自然也将迎来灭顶之灾。
“圣人也肯定会有这样的担心。”秦逍道:“圣人出身夏侯一族,她当然也担心殿下登基之后,你会对夏侯一族斩尽杀绝,所以是否将皇位传给殿下,圣人一定很犹豫。”
麝月美艳的脸上此刻布满寒霜,轻声道:“夏侯一族在朝中处处与我为敌,欲置我于死地,就是担心有朝一日我会君临天下。在他们眼里,圣人出身夏侯一族,圣人登基,清除异己,都是夏侯一族全力支持,所以圣人如果真的仙去之后,帝国也该由夏侯一族来继承。”嘴角上浮,显出冷酷笑意:“夏侯宁便一直觉得他才有资格继承皇位。”
“那是万万不可。”秦逍断然道:“如果圣人真的将皇位传给夏侯宁,那么此次杭州之行,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去了。”
麝月冷笑道:“你是担心他如果真的成为皇帝,到时候会秋后算账?”
“那是必然的事情。”秦逍苦笑道:“我这次去杭州,叫做虎口拔牙,是要从他手中将银子生生抢下来,如果成功,必然和他结下仇怨,真要是被他坐了皇位,我还能有好下场?”
麝月笑道:“这倒也是。夏侯宁性情阴柔,睚眦必报,你要真是得罪了他,他是绝不会放过你。他做了皇帝,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我,我自然也无法保住你。”
“所以这次我去了杭州,也就注定不能让夏侯家的人登上皇位。”秦逍目光变得冷厉起来:“从今以后,我和公主就只能是一条绳子上的两只蚂蚱,与夏侯一族不死不休,否则若被他们胜了,咱们只怕都是死无葬身之地。”
“那你要不要和我做一条绳子上的两只蚂蚱?”麝月凝视秦逍,轻声问道。
秦逍叹道:“银子被他们抢走,就无法征募新军,收复西陵也就只是一场梦,所以前往杭州势在必行,我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和公主共进退了。”
“不是蚂蚱。”麝月轻轻摇头,带着一丝娇美的浅笑:“本宫是天上的月亮,那你就是天上的朝阳,日月相辉,我们的对手才是蚂蚱。”目光坚定起来:“本宫也绝不允许李唐的江山再次落入异姓之手,绝不答应!”
“所以我才说公主必须考虑招选驸马。”秦逍正色道:“恕小臣斗胆直言,公主登基之后,李唐的江山还需要血脉传续下去,所以公主招选驸马生养子嗣,也是势在必行。”
第749章 囚车
麝月瞪了秦逍一眼,道:“这样的国事,还轮不着你来操心。”
“殿下所言极是,是小臣多管闲事了。”
“秦逍,你以为这是闲事?”麝月俏脸冷峻:“你今天在这里说的话,都是了不得的言辞,有一个字传到圣人或者国相的耳朵里,你这条小命也就到头了。”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今日所言,到此为止。”
秦逍点头道:“小臣明白。”
“明白就好。”麝月微一沉吟,终于问道:“你和那个姓顾的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啊?”秦逍有些意外,没想到麝月会突然提及秋娘。
“你进京之后,就和她缠在一起。”麝月淡淡道:“听说你还让她搬进了你的宅子里,这是要让她成为宅子的女主人吗?”
她语气淡然,也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秦逍知道自己入京之后,麝月一定将自己的底细详细调查,自己为了秋娘独闯青衣堂,此事在京都已经传遍大街小巷,而且青衣堂还是依附于麝月的势力,自己和秋娘的关系,麝月自然不会不知道。
他知道在麝月面前隐瞒也没有用,很干脆道:“回京之后,一切顺利的话,可能就要筹备婚事了。”
“原来你真的想要娶她过门。”麝月冷哼一声:“那本宫提前向你道喜了。”
秦逍拱手笑道:“到时候会送喜帖给殿下,殿下若是瞧得起,还请过去喝一杯水酒。”
“与我何干?”麝月淡淡道:“她曾经是宫里的一名宫女,说得难听一些,是本宫的奴才,奴才成婚,本宫凭什么要去道喜?”
秦逍皱起眉头,道:“殿下如果不愿意,当我没说。她出身确实不高贵,不过她若真的出身官宦世家,我也未必瞧得上。”
“什么意思?”麝月秀眉一紧。
“出身豪门,难免会有许多臭脾气。”秦逍道:“娇生惯养,不知人间疾苦,不懂关护他人,什么事情都自以为是,如果她真是这样,我当然瞧不上。”
麝月银牙一咬,恼道:“你说清楚,你说的自以为是指的是谁?”
“殿下切莫代号入座。”秦逍立刻道:“殿下当然不是那种自以为是的人。”
“你……!”麝月气的酥胸起伏,但很快就冷笑道:“不错,我就是自以为是的人,那又如何?你这门亲事,我只要一句话,你们就成不了。”
“公主为何要阻拦此事?”秦逍反问道。
麝月一怔,冷哼一声,道:“我没说阻拦,我只是说我如果愿意,你们就成不了亲。”加了一句道:“你最好不要让我不痛快,否则你自己是找不痛快。”
她情绪有些反常,秦逍倒是颇为意外,却也知道如果麝月真的从中作梗,多少还是有麻烦,只能道:“殿下是金枝玉叶,她只是平常女子,你自然不会计较她的。”
“你知道我们的差别就好。”麝月挥手道:“滚吧!”
秦逍心想女人心海底针,情绪实在难以把握,只能拱手退下。
麝月见他离开,冲他背影咬牙,随即靠着椅子,闭上眼睛,若有所思。
所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是与苏州齐名的所在,但比之苏州却更为繁华,亦是江南的中心。
杭州山明水秀,风景秀丽,水道发达,贸易往来不绝。
朝中官员致仕过后,往往都会选择江南作为养老之地,而江南三州之中,又以杭州为首选,所以杭州不但是商贸繁华之地,更是官宦云集之所,锦绣江南,人间天堂。
可是对现在的杭州士绅来说,这座宛若天堂的锦绣之地,如今却已经堪比地狱。
杭州城东不到五十里地,一队兵士手执刀枪,押着十几辆囚车,正向杭州城方向而行。
前面四五辆囚车内,监禁着都是男子,老少皆有,衣着也都很是光鲜,其后的囚车则是囚着老弱妇孺,其中有两辆车里的少妇怀中还抱着在襁褓中的婴儿,婴儿沿途啼哭不休,母亲温言相呵,婴儿依然是啼哭不止。
十几辆囚车后面,更有十几辆装运货物的大马车,车上装满了木箱,马拉人推,走得并不快。
最前面是五十多名骑兵开道,后面有近两百名身着甲胄的兵士手持长枪腰佩弯刀押送囚车,整个队伍就宛若一条逶迤前行的长蛇。
囚车中的囚犯一个个脸色惨白,面如死灰,有人坐在囚车中,呆呆看着天幕,一脸绝望。
“将军,天黑之前,应该可以抵达杭州城。”队伍最前方,几名身披甲胄的武官簇拥着一名披有灰色大氅的将官,一人笑着向那将官道:“咱们抄了嘉兴府第一士绅,一切顺利,收获满满,回到杭州城,安兴候定然是欢喜,一定会重重有赏。”
那武将却不似其他人带着甲盔,而是戴着造型特别的布冠,地方上的人或许不明所以,但神策军的人却都知道,军中出身宫中宦将的将官,都是戴着布冠。
这名宦将只是一名游击将军,不过宦官出身,在一众神策军将士面前倒是高高在上,瞥了一眼,冷冰冰道:“卫家勾结江南七姓图谋造反,我们此行江南,是为了平定叛乱,报效圣人,什么赏不赏的?”
众人顿时不敢多说。
“不过安兴候出手阔绰,不会亏待咱们倒是真的。”游击将军随即笑道:“有功当赏,这也是咱们神策军的老规矩。安兴候是个明事理的人,咱们立了功,他自然不会小气。”
听游击将军这样一说,众人顿时都笑起来。
“将军,天色尚早,要不要歇一歇?”边上有人恭敬道:“这两天将军辛累得很,今天又是一直赶路,要真是累坏了将军,咱们心里可不好受。”
游击将军嘿嘿一笑,道:“你小子这马屁拍着舒坦。”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歇歇也无妨。”
当下队伍便即在路上停下来,早有人备上点心和水送过来,游击将军吃了两块点心,瞧见囚车中失魂落魄的众人,唇角泛起一丝怪笑,取了一块糕点在手中,走到第一辆囚车边。
囚车中关着一名老者和两名中年人,三人的眉眼颇为酷似。
“卫老爷,一路辛苦了。”游击将军笑道:“再有几十里地就到了杭州城,进了杭州城,就不必如此颠簸了。”
那老者这才看向游击将军,双手握住囚车栅条,虚弱道:“将军,求你明察,我们虽然与杭州几大世家有生意往来,可是除了生意,在其他事情上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图谋造反之事,我们一无所知,若是知道,也早就报了官,求你做主,还我们清白……!”
“江南世家同气连枝,江南七姓造反,你们这些世家大族岂会置身事外?”游击将军似笑非笑:“而且已经有人将你们卫家拱了出来,否则我们为何不辞辛苦要跑到嘉兴去抓捕你们?卫老爷,看你年事已高,我给你指条道,等到了杭州,你自己主动招供谋反之罪,千万不要死鸭子嘴硬,否则那边有的是严酷刑罚审讯,你受了刑,最后还是要招供,既然如此,还不如免去皮肉之苦。”
“我们卫家对朝廷忠心耿耿,每年缴纳税银,朝廷有事,还会捐献大笔银子。”一名中年人沉声道:“卫家清清白白,从无谋反之心,为何要主动招供?”
游击将军笑道:“我看你们父子三人也不是蠢人,刀都架到脖子上了,还这么糊涂?”
“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要死个明白。”中年人却无惧色,冷笑道:“就算你们是神策军,也不能诬陷无辜。”
卫老爷却是叹了口气,道:“别说了。”
“父亲,难道咱们就任由他们构陷?”中年人厉声道:“仅凭几封伪造的书信,加上不明所以的几句证言,就说卫家谋反,将一家老小全都抓来,这大唐的天下,还有没有王法?”
另一名中年人靠坐在囚车里,也不说话。
游击将军脸色阴冷起来,凑近过去,低声道:“你要王法?难道你不知道,神策军就是王法。知道此番统兵的主将是谁吗?安兴候夏侯宁,他是国相之子,难道夏侯家还算不得王法?”
中年人嘴巴张了张,却没能再发出声音。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游击将军笑道:“我若是你们,到了杭州城,主动坦白谋反之罪,然后恳求安兴候怜悯,放过你们的妻儿,如此或许还能保住一丝血脉。神策军从来不怕硬骨头,骨头越硬,我们的刀子越锋利。杭州孙家你们自然是知道的,他们硬气得很,安兴候将他们谋反的罪证摆在他们面前,他们还拒绝认罪,可知道结果?一家老小二十七口,一个不剩,全都砍了脑袋。”
卫家父子都是变了颜色,游击将军含笑轻声道:“我是好心,登你们家门的时候,你们立刻孝敬了一万两,很懂规矩,看在那一万两银子的份上,我才给你们指条道,你们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就当是废话。”将手中的那块糕点递过去,送到卫老爷面前:“卫老爷,这样上好的玫瑰糕,以后你只怕再也无福消受了,最后尝一口,我这人就是心善,看不得老弱受苦,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