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老侯爷最疼爱的儿子死在逍遥居,逍遥居上下当然会迎来灭顶之灾。
第65章 狼骑入城
龟城的夜晚素来宁静,即使黑夜之下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发生,那也只能悄无声息。
但这一夜的宁静,在黎明曙光还没有出现之前,就被从城外冲进来的马蹄声打破。
龟城西门附近居住的人们,睡梦中被激烈的马蹄声所惊醒,有人到了窗户边上,透过窗户向外瞧过去,便见到从窗口一匹又一匹骏马飞驰而过,马背之上,都是身着甲胄的骑兵,铠甲闪着寒光,马背上的骑士个个都是人高马大装备精良。
黑压压的骑兵潮水般从窗口掠过,持续好一阵子,根本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看到这样情景的百姓魂飞魄散,只以为兀陀人打进城里来。
当年兀陀之乱,数万铁骑入关,肆意抢掠,杀人无算,虽然最终被黑羽将军将他们赶回了昆仑关外,但兀陀人却也自此在西陵百姓心中留下了极为恐怖的印象。
数百名铁甲骑兵从西城门入城,秩序井然,马蹄阵阵,入城顺着长街飞驰到街头,领头的将领并没有放缓马速,只是抬起左臂做了个手势,于是这对骑兵一分为二,各自向一条街转过去。
领头将领那队人马对城中的道路十分熟悉,率领着三百多名骑兵直接到了城中央的甄侯府。
甄侯府前有着极为空阔的广场,三百骑到了场地,整齐列队,翻身下马,一手牵着马缰绳,一手则是按着腰间佩刀的刀柄,显得训练有素。
那将领下了马来,快步走到甄侯府门前,早有人打开门迎上来:“史统领,老侯爷正在等候,请随我来!”
那人领着骑兵史统领进了侯府,穿堂过院,却是到了侯府角落处的一处僻静小院。
进了院内,领路人进屋禀报了一声,这才出来道:“史统领,你进去吧。”
史统领皮肤黝黑,身材高大,行走之时,铠甲摩擦铿锵有声,很自觉地解下佩刀递给了领路人,这才进了屋里。
屋里点着一盏孤灯,并不明亮,史统领进屋后,已经单膝跪倒在地:“属下史陵,拜见老侯爷!”额头贴着地面,不再动弹。
“起来吧。”苍老的声音响起,中气不是很足,一名十多岁的漂亮小丫鬟搀扶着一位老者从内屋里走出来。
老者一身灰色长袍,穿的很随便,不修边幅,年过六旬,脸色颇为苍白,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到椅边缓缓坐下。
史陵起身来,拱手道:“老侯爷,属下接到吩咐,带兵入城,听说……!”
“城中有反贼。”长信侯平静道:“侯府门客郎申水被穿喉而亡,江儿右手被斩断,脸上也被划了一刀。”
史陵眉头一紧:“老侯爷,那凶手可曾抓到?”
“史陵,你是否已经派人封锁龟城?”长信侯没有回答。
史陵立刻道:“入城之前,属下已经有了部署,进城之后,封锁龟城四门,严禁任何人进出。属下派了严青带领一队人马,按照老侯爷的吩咐,已经前往都尉府,将都尉府控制起来。”
长信侯微微颔首:“江儿说过,凶手出自都尉府,其中一人定然是之前的马快捕头孟子墨,不过孟子墨行刺失败,被人所救,但除了孟子墨以外,今晚行刺的凶手还有一人。”
“少公子可曾说过另一人是谁?”
“他虽然无法确定,但看那人的身形,判断很可能是都尉府的一名狱卒。”老侯爷此刻倒显得十分淡定:“狱卒姓秦,是个年轻人,据说孟子墨曾救过他的性命。”
“所以秦姓狱卒就有跟随孟子墨作案的理由。”史陵神情冷峻,想了一下,才道:“老侯爷,是否只需要这两个人的命?”
老侯爷淡淡道:“江儿是老夫之子,刺杀江儿,自然就是叛贼。老夫坐镇甄郡,平判定乱,职责所在,老夫自幼在龟城长大,在自己的地面上,门客被杀,儿子被伤,如若无法抓到凶手,老夫这个长信侯的爵位也该丢还给朝廷了。”
史陵拱手道:“属下明白侯爷的意思了,侯爷放心,属下一定会将这两人的脑袋取回来。”
“你去找到孟子墨。”老侯爷道:“我刚刚已经派人去了那两个人的住处,只要见到,立刻斩杀,若是不见踪迹,也要从他们的住处找到谋反的证据。”
史陵一怔,但立刻明白什么,躬着身子,退了下去。
黎明第一丝曙光洒落在龟城之时,长信狼骑兵已经将整个都尉府团团围住。
八百狼骑,此番竟然调回来六百精骑。
龟城四门本是由郡守府的兵士守卫,但狼骑兵入城之后,立刻接管了四门,往日里天还没有亮,四门就已经打开,但今日直到黎明曙光洒落大地,四门也是紧闭,每一道门都有十多名狼骑兵看守。
都尉府前院以及后面一大片监牢所在,全都被狼骑兵封锁。
狼骑兵的突然出现,让正在都尉府执勤的衙差们大惊失色。
他们当然知道围住都尉府的正是甄侯府手里最强悍的长信狼骑,可是这支兵马素来驻扎在城外,如果不是有大的动荡,这支兵马并不能轻易入城。
眼下这支兵马不但入城,竟然还将都尉府包围起来,这让都尉府的衙差们吃惊之余,更多的是愤怒。
可是众人也都看到,围住都尉府的狼骑至少有三百以上,而整个都尉府上上下下加起来,还不到一百人,这还是要将几个监牢里的狱卒全都拉过来。
而且下差之后,留在都尉府的衙差不过半数,此时加起来不过三十多号人。
以三十对三百,那是一比十,人数上已经完全落于下风。
长信狼骑是甄家手里的王牌,当年与朝廷谈判多次,最终将这支兵马的编制限定在八百人,而甄侯府当然会充分利用,八百骑兵,一个不少。
这些骑兵不但装备精良,而且军饷极高。
当初甄家招募骑兵的时候,要求就十分严格,私下里甚至有传闻,长信狼骑之中,许多人曾经就是四处为恶的亡命之徒。
长信狼骑日夜训练,战斗力着实不弱,论及单兵作战能力,都尉府的衙差自然是及不上。
甄家能够坐镇甄郡,除了雄厚的财力,最要紧的就是手里有这张王牌。
此刻对方人多势众,而且战斗力又远在都尉府之上,都尉府的衙差们心中虽然愤怒,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各门紧闭。
都尉府的人没有轻举妄动,长信狼骑也没有动作,只是围住都尉府,直等到旭日初升,一小队骑兵飞马迟来,当先一人正是狼骑统领史陵。
史陵带人来到正门前,一名身着盔甲的男子迎上前去,史陵将马缰绳丢给此人,翻身下马,问道:“严青,这边如何?”
牵马的男子严青道:“回统领,卑职已经安排人将都尉府围了个水泄不通,除非里面的人能上天入地,否则一个也走不了。”这时候一名骑兵上来,严青将马缰绳丢给骑兵,跟在史陵身后道:“直待统领一声令下,我们就可直接杀进去。”
史陵赫然转身,目如寒刀,严青自知说错话,忙道:“卑职失言……!”
“都尉府不是我们的敌人,我们的敌人是潜藏在都尉府的叛逆。”史陵沉声道:“若是都尉府能帮我们找到叛逆,而且将反贼交到我们手里,那自然是井水不犯河水。”
严青知道史陵的意思。
长信狼骑的实力当然远在都尉府之上,真要打起来,都尉府绝不可能是长信狼骑的对手。
但都尉府代表的是朝廷,没有确凿证据,直接杀进都尉府,那么谋反的不是都尉府的人,而是长信狼骑了。
长信狼骑在甄郡的地面上是最强悍的力量,可是如果激怒了朝廷,黑羽将军带人杀过来,别说八百狼骑,就算八千狼骑,那也要被黑羽将军手下的兵马砍瓜切菜般收拾掉。
史陵走到正门前,这才停下脚步,面对着都尉府那厚重的黑色大门,微一沉吟,才轻声问道:“目前是否没人出来过?”
“回统领,无人进出,也没有任何人出来说话。”严青低声道。
史陵点点头,指着大门道:“你去敲门,就说狼骑统领史陵要求见韩雨农韩都尉。”
严青一手按着佩刀,大步走到正门前,抬手用力派了数下,这才大声道:“狼骑史统领,求见你们韩都尉,快叫韩都尉出来说话。”
门内没有声音,严青皱起眉头,回头看了史陵一眼,抬手想再次拍门,却听“嘎吱”一声响,严青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两步。
大门打开,只见到数名都尉府衙差率先冲出来,手握大刀,随即便见到韩雨农一身便装缓步走出,看他模样,尚未梳洗,似乎刚刚起身。
韩雨农是都尉府都尉,自然是住在都尉府之内。
“狼骑?”韩雨农扫了一眼,目光落在史陵身上,却是展颜笑道:“一大早外面马蹄声声,韩某还以为是城中出了什么变故,需要狼骑入城解决,吩咐部下没有郡守大人的命令,不得轻举妄动。”指着虎视眈眈的一众狼骑兵笑道:“史统领,这是什么意思?莫非真的如我底下人所言,狼骑入城,是要围困都尉府,与我都尉府为敌?”
他虽然面带微笑,但史陵当然明白他最后一句话的厉害。
都尉府代表朝廷,与都尉府为敌,也就是与朝廷为敌,与朝廷为敌,也就是反叛。
韩雨农没有说出“反叛”二字,但那意思,分明是指责长信狼骑是否要谋反。
第66章 马车里的声音
史陵立刻笑道:“韩都尉误会了。史某此来,绝不是为了要与都尉府为难,而是受老侯爷的吩咐,抓捕叛贼。”
“叛贼?”韩雨农脸上的笑容立时收起来:“史统领这话的意思,我听不大明白。城中何时有叛贼?”
史陵道:“韩都尉或许不知,昨天夜里,有人行刺少公子,虽然只是伤了少公子,但侯府门客郎申水郎先生却被杀死。”
韩雨农脸色骤变,吃惊道:“郎申水死了?”
史陵见韩雨农反应,似乎真的半点不知郎申水被杀,微点头道:“正是。刺客共有两人……!”想了一下,摇头道:“准确来说,昨夜的刺客一共有三人,一人行刺失败,被同党接应救走,但现场却还潜伏着另一名刺客,当是少公子和郎先生只以为刺客已经逃脱,没想到他们留有后手。刺客出其不意,杀死了郎先生,本来还要刺杀少公子,幸亏少公子运气好,躲过一劫,不过刺客也趁乱逃脱。”
韩雨农眉头锁起,道:“行刺少公子,那自然是大大的反贼。史统领,反贼可还在城中?”
史陵颔首道:“说起来,行刺也幸亏是在夜里。韩都尉知道,龟城夜里是不能打开城门,需等到卯时才能开城,在此之前,无论是谁都出不了城。史某接到报讯之后,连夜带人飞马赶来,在卯时之前入城,而且立刻封锁了整座龟城,眼下四门也被史某的人控制,在找到凶犯之前,绝不会打开城门,所以凶犯在行刺之后,没有机会逃出城,如今只能是躲在城中。”
“应该如此。”韩雨农立刻道:“都尉府有协助侯府平定叛逆之责,如今竟然有反贼在城中,都尉府自然义不容辞协助抓捕凶犯。”上前一步,问道:“史统领带人前来都尉府,莫非是要与韩某商议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史陵笑道:“这一次抓捕凶犯,我们人手足够,而且刚才史某已经派人在全城大街小巷张贴通缉令,让全城百姓共同搜寻凶犯,只要能提供线索,甚至抓到凶犯,无论死活,老侯爷都有重赏。”
“等一等。”韩雨农立刻道:“史统领,你说已经派人张贴了通缉令,难道已经确知刺客是谁?否则这通缉令又是通缉谁?”
史陵含笑道:“刺客的身份,确实已经明确。只是……韩都尉恐怕想不到刺客是谁。”
韩雨农叹了口气,道:“这些日子公事繁多,身体有些疲惫,所以昨晚早早就睡下。”苦笑道:“史统领或许还不知道,都尉府步快捕头鲁宏知法犯法,被拘押下狱,马快捕头孟子墨更是离职要归乡,所以这两日巡查有些疏忽,这倒是我都尉府的责任。你说的刺客,到底是何人?”
“正是都尉府之前的马快捕头孟子墨。”史陵盯着韩雨农眼睛道。
“什么?”韩雨农失声道:“孟子墨?”
不但是韩雨农大吃一惊,便是他身边的都尉府衙差们,也都是大惊失色。
史陵肃然道:“昨夜行凶之时,在场许多人都认出刺客正是孟子墨,所以确凿无疑。”
“绝不可能。”一名马快衙差冷笑道:“你们口说无凭,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孟……孟子墨所为?都是你们的人,难道你们说是谁就是谁?”
其他捕快立时都叫道:“不错,你们血口喷人,没有证据,怎能污蔑好人?”
韩雨农抬起手,示意众人静下来,盯着史陵问道:“史统领,是否当场所有人都看到孟子墨的样貌,确定无疑?又或者说,当时只是你们怀疑刺客是他?”
史陵当然想说有人看清楚了孟子墨的样貌。
但事实的情况,虽然甄煜江等人确定刺客就是孟子墨,但孟子墨自始至终蒙着脸,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说。
事发逍遥居,现场却并非只有甄侯府的人,楼子里有不少客人躲在门后面偷看。
若是此刻斩钉截铁说是看到了孟子墨的面孔,回头朝廷派人追查此事,得到的实情与事实不符,那么甄侯府自然就要被冠上信口开河肆意污蔑的罪名。
史陵没有直接回答韩雨农的问题,反问道:“韩都尉,孟子墨现在是否在都尉府里?”
“他既然已经离职,不再是都尉府的人,当然不会在这里。”韩雨农淡淡道:“而且恕我直言,你们如果没有确凿证据证明他就是刺客,他即使现在就在都尉府,你们也没有资格抓捕他。”
史陵笑道:“如果他真的在都尉府,那就请韩都尉请他出来,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哦?”
“昨夜行刺的凶手,受了重伤。”史陵道:“他背部至少被砍了三刀,腰间有一刀,最明显的就是右腿也被砍了一刀。”脸色变得冷峻起来:“如果孟子墨毫发无伤,那么昨夜行刺之人自然不会是他,否则……非他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