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隔了数十米远,韩信依旧能听到,这些老妇人的嬉笑讥讽声。
而这更加坚定了韩信从军的想法。
这是他唯一的出路。
咕咕……
肚子的咕鸣声不断。
韩信也没时间理会,用竹子简单制成的鱼竿,从四周竹林寻到的几条蚯蚓,就这么在水边钓起了鱼。
没一会。
鱼竿上就传来阵阵拉拽的迹象。
韩信面色一喜。
急忙将竹竿往身后甩去。
钓上来的鱼并不大,只有半个巴掌大小。
韩信丝毫不介意,用长剑给鱼剖开,将里面的脏器扔掉,又放进水里清洗一番,随后切成片片鱼肉。
就这么生吃了。
一条并不能饱腹,他又钓了起来。
等又钓上来两只,韩信如法炮制的生吃后,才感觉肚里有几分饱,这才将鱼竿藏于树林,迈步朝官府走去。
城门口的告示依旧无人问津。
县衙官府门口罗雀。
很少有人会主动来官府,而来官府基本也申不了冤,只要官府能少加征田租口赋,对于地方的民人就已很是知足了。
县衙口。
韩信望着高悬上方的青铜镜。
嘴角掠起一抹冷色。
明镜高悬。
这是秦人对官吏的要求,要求官吏必须秉公办事,不然若有不公,都会为明镜一一照出,为四周民众所知晓。
只是这铜镜挂的离地足有两三丈高,有多少人能看得清上面的魑魅魍魉。
而秦律对民人的限制又如此严厉。
让人感觉不到希望。
他家道中落后,靠人接济维生,但在这惨淡的世道,又有多少人能始终接济?只是韩信始终是不甘心的,他不甘心就这么碌碌无为下去,也不甘心就这么庸人般沉沦。
他曾大胆猜测过。
天下必乱。
所以他一直在等,等这个出头机会,只是在等了数年后,这个机会始终没来,而真当他等到这样的出头机会时,却发现这个机会是秦廷给的。
这不得不说有些讽刺。
他内心其实并不想为秦廷效力。
秦廷等级制度森严。
从一个微末小兵爬上将领之位,所需的时间实在太长了。
他耗不起,也不愿意。
而且他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但对自己的生存环境并不乐观,虽有过习武弄剑,只是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若当真作为一个小卒去厮杀,恐不知什么时候就身死沙场了。
加之,随着匈奴被驱逐离开,南北两疆战事停歇,而今入伍,只是被无休止的去做苦力。
他自不会想去入伍。
只是现在。
他有了不得不入伍的理由。
他感觉秦廷的改变都是在为自己铺路。
只要自己能熬过最初的小卒阶段,斩首一些匈奴,获得一些军功,便能扶摇直上,他不知道进入军官学院的要求是多高,但只要他达到标准,就一定能一鸣惊人。
这是一条无比光明的康庄通衢。
他动心了。
尤其秦跟匈奴缓和后,两者之间定还有一战。
这种领兵数十万的大规模作战,这是韩信最渴望、最希望去达到的。
而这目前只有秦廷能满足。
韩信收回目光。
他深吸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县衙内小吏数量并不多,见有人进来,一个皂衣小吏不由眉头一皱,不悦道:“你是何人,来县衙干什么?”
韩信道:“在下韩信,见城门口张贴了征兵告示,想报名入伍。”
一语落下。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
几名小吏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看向韩信的目光,充满了惊愕跟困惑。
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世上还当真有人主动报名入伍?
这不是该避之不及的?
他们张贴那份告示,就没抱过什么希望,而且郡里对征兵无强制要求,所以他们也乐的张贴配合,反正都只是做做样子。
没曾想。
还真有不怕死的来。
见四周小吏一脸怪异神色,韩信心中一沉,疑惑道:“难道那份告示内容为假?官府并没有征召士卒的打算?”
前面开口的皂衣小吏,脸上瞬间笑容铺满。
他笑着道:“那怎么可能。”
“既然是官府张贴出去的告示,自然是真的,若是假的,我们哪里担待得起?只是你真是想入伍?这可不是寻常的服役,而是要去北原大军。”
“虽是自愿。”
“但朝廷目下有意跟匈奴缓和关系。”
“到时边境恐会冲突不断。”
“你想好了吗?”
这名皂衣小吏似还有点晕乎乎。
韩信坚毅的点头。
闻言。
这名皂衣小吏笑颜如菊,整个人一下和气起来。
“好好好。”
“年轻人就是有朝气。”
“敢想敢干。”
“来来来,随我做下登记。”皂衣小吏招呼了韩信一声,就将韩信往一旁引去,脸上的笑容几乎是止不住,这也让其他几名小吏满眼羡慕。
容不得他们不羡慕。
这可是主动送上门的政绩啊。
这些年县里吩咐的事情越来越多,而地方的抵触情绪也越来越严重,很多事已越发费力不讨好,他们是有苦难说。
对于这次的征兵,县里其实不抱希望。
但有跟没有终究是不同的。
有了这一个主动上报的,这可是实打实的政绩,等日后县里召开上计大会,这可是能作为政绩上报上去的。
这一比较下来。
他们其他人可不就显得差了一截吗?
一旁。
皂衣小吏取出一条竹片,一丝不苟的询问道:“名字。”
“韩信。”
“籍贯。”
“东海淮阴。”
“可随身带了验传?”
“带了。”韩信将随身带的验传交了上去。
皂衣小吏仔细比对了一下,确定没有问题,这才将验传递了回去。
“信息已登记了,再等五日,你再来次县衙,跟那些即将去蓟城服役的徭役一同上路,切记不要迟到,更不要不到,看你这模样,应该知晓秦律之严格,一旦登记不去,可就不是简单的违律了,你可千万不要自误。”
韩信点头道:“多谢上吏提醒,韩信记住了。”
皂衣小吏点点头。
他颇为欣喜的打量着这根木条,随后更是仔细的擦拭了一遍,这才念念不舍的放入到一个竹筒里,而后朝韩信甩甩手:“你可以走了。”
临末。
他眼中露出一抹狠色,问道:“你当真没有在戏耍我吧?”
“若是敢戏耍我,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